崇禎十一年四月十六午後,朱由檢率四百輕騎出京,剛過涿州地界,官道上的景象便如鈍刀剜心——流民像被寒霜打枯的野草,沿著路麵連綿數裡。四月的風還裹著寒意,老人身上的破麻布單衣遮不住嶙峋的骨架,孩童赤著的腳掌在石子路上磨出鮮血,卻仍攥著母親的衣角踉蹌;有人蹲在路邊,抓起混著沙土的觀音土往嘴裡塞,嘴角掛著白灰;有婦人懷裡抱著早已沒了氣息的孩子,眼神空洞地往前走,淚水在凍得發紅的臉上結成了霜。
“陛下,流民中恐藏潰兵、匪類,臣先帶錦衣衛排查?”小乙勒住馬,手按在繡春刀刀柄上,聲音緊繃——他盯著人群中那些壯碩的身影,生怕有意外危及朱由檢。
朱由檢卻未應聲,翻身下馬時,亮銀鱗甲碰撞的聲響在死寂的官道上格外清晰。他往前走了幾步,身旁錦衣衛擎著的龍纛在風裡展開——明黃底色上繡著五爪金龍,龍身盤旋騰躍,龍爪抓著雲紋,旗邊綴著紅綢流蘇,陽光灑在上麵,金紋與紅綢相映,透著不容置疑的皇權威嚴,這是皇帝親征的象征,也是軍心與民心的錨點。
一名拄著斷木拐杖的老婦,原本正低頭啃著樹皮,眼角餘光瞥見那麵龍纛,突然渾身一顫,手裡的樹皮掉在地上。她緩緩抬頭,看清朱由檢身上的亮銀鱗甲、腰間的“定北劍”,再看到那麵飄展的龍纛,瞬間跪伏在地,磕著頭哭喊:“陛下!是陛下!俺們不是亂民,俺們隻是想找口飯吃啊!”
周圍的流民聞聲回頭,目光落在龍纛與朱由檢的儀仗上,紛紛跪了下來,哭聲、求饒聲混在一起,在空曠的官道上回蕩。
朱由檢快步上前扶起老婦,指尖觸到她手腕時,隻覺硌得生疼——那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指縫裡還沾著沒洗乾淨的觀音土。“老人家快起來,朕不是來追責的。”他聲音放輕,“您是從陝境來的?家裡還有親人嗎?”
老婦抹著眼淚點頭,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俺是渭南的,闖賊燒了俺家,男人被抓去當壯丁,就剩俺和孫兒……孫兒昨天餓得啃了樹皮,夜裡就沒氣了……”她從懷裡掏出個皺巴巴的布包,裡麵是一隻破舊的布鞋,“這是孫兒唯一的東西,俺想帶著他去河南,聽說皇後娘娘在那兒給流民放糧……”
朱由檢接過布包,指尖傳來布料的粗糙觸感,心頭像被重錘砸過,悶得發疼。他回頭看向隨行的隊伍——馬背上馱著的,除了兵器與那麵不能動的龍纛,還有供天子用的糧草、錢財,以及那頂明黃的龍帳。王承恩這時快步趕來,身後跟著兩名太監,正抬著龍帳的一角,帳布上繡著五爪金龍,金線密織,帳頂綴著的珍珠、寶石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陛下,前麵已尋好紮營處,龍帳這就展開?”王承恩的聲音裡帶著小心翼翼。
朱由檢卻搖了搖頭,目光掃過饑寒交迫的流民,突然沉聲道:“傳朕的令:除龍纛與入陝用的三日乾糧、少量傷藥,其餘所有隨行物資,全部散給流民!”
這話一出,王承恩瞬間慌了:“陛下!龍帳是天子居所,錢財是應急之用,全散了……”
“龍纛在,朕的身份就在,大明的體麵就在;可流民若活不下去,這體麵又有何用?”朱由檢打斷他,語氣決絕,“龍帳拆了,珍珠、寶石、金絲銀線全交給錦衣衛,去周邊村鎮換糧;隨行的錢財,除留少許應急,其餘全部分給老弱流民;馬背上的糧草,除了三日乾糧,剩下的立刻生火煮粥,讓所有人都能喝上一口熱的!”
“臣遵旨!”小乙與王承恩再不敢多言,立刻召集人手行動。錦衣衛的刀鞘挑開龍帳的金線,白杆兵卸下馬背上的糧袋,太監們捧著錢財走到流民中間,一一分發。唯有那麵龍纛,始終由兩名錦衣衛穩穩擎著,在風裡飄展,像一麵定心旗,讓流民們看著便多了幾分安穩。
火塘很快支了起來,米粥的香氣在官道上彌漫開來,流民們捧著粗瓷碗,看著碗裡溫熱的米粥,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名年輕的婦人抱著孩子,顫抖著跪在朱由檢麵前:“陛下,您拆了儀仗、散了糧草,往後您可怎麼辦啊?”
朱由檢彎腰扶起她,聲音溫和卻堅定:“朕是來收複陝境的,不是來享受的。隻要你們能活下去,隻要陝境能平定,朕少吃幾頓、多走幾裡路,算得了什麼?”
話音剛落,所有流民都跪了下來,對著朱由檢連連磕頭,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哭聲裡滿是感激:“謝陛下!陛下聖明!大明萬歲!”有老人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珍藏的乾野菜,非要塞給朱由檢;有孩童舉著剛分到的窩頭,踮著腳想遞給“給百姓飯吃的好皇帝”。朱由檢一一接過,又把窩頭分給身邊的錦衣衛,眼眶卻悄悄紅了。
待物資全部分發完畢,朱由檢看了一眼那片搭好的簡易棚子——明黃的帳布此刻成了流民的庇護所,再望了望陝境的方向,對小乙、馬蘭與剩餘的兩百錦衣衛、兩百白杆兵道:“陝境的百姓還在等,咱們走子午道,穿秦嶺,直抵西安!日夜兼程,不得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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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立刻出發,擎著龍纛的錦衣衛走在最前,黃色的旗幟在風裡飄展,指引著方向。白日裡,他們頂著烈日趕路,錦衣衛在前偵查,白杆兵在後護衛;夜裡,他們借著月光前行,朱由檢也隻在馬背上歇片刻,從不敢停下腳步。行至第五日,隊伍終於進入秦嶺地界,山路愈發崎嶇,有的地方需牽著馬爬山,馬蹄踩在碎石上打滑;有的地方要踩著冰冷的溪水過河,水沒過腳踝,凍得人骨頭疼。可沒有一個人抱怨,連最年輕的錦衣衛校尉,都咬牙跟上隊伍——他們見過陛下散財救民的決絕,也懂陝境百姓的期盼,更知道那麵龍纛背後,是萬千百姓的指望。
當行至一處山穀時,馬蘭突然勒住馬,指著穀中殘留的營壘與水痕:“陛下,這裡就是羅虎殘兵先前躲守的地方,秦將軍正是在此,以七十人擊敗了羅虎的隊伍。”
朱由檢勒住馬,目光投向穀中——雖過去沒多久,穀底仍能看到當時廝殺的痕跡,岸邊的石頭上還留著兵刃砍過的印記,溪水旁的土坡上,似乎還能尋到臨時築壩的殘土。他望著這片山穀,輕聲感歎:“以少勝多,護的是身後百姓,這份忠勇,不僅朕記得,大明的百姓也會記得。”
馬蘭與身旁的白杆兵聞言,紛紛挺直了脊背,握著長槍的手更緊了——這份被天子與百姓記掛的忠勇,是他們前行的底氣。
朱由檢不再多言,輕輕一夾馬腹,目光落在前方飄展的龍纛上,聲音裡帶著不容動搖的決絕:“走!早日到西安,早日平定亂局,彆讓陝境的百姓再等!”
馬蹄聲再次響起,在秦嶺的山穀中回蕩。擎著龍纛的隊伍像一支離弦的箭,朝著西安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的群山漸漸遠去,前方的天際線,正一點點透出屬於希望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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