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灘塗的《滿江紅》誦聲還在回蕩，“朝天闕”三個字的尾音剛落，城樓下突然響起一陣甲片碰撞的脆響——崇禎已翻身上馬，定夜劍斜挎在腰，目光掃過眼前浴血的兵士，最後落在小乙手中那杆明黃色的龍纛上。那龍纛比尋常旗幟寬三尺、高五尺，旗麵繡著五爪金龍，龍爪抓著雲紋，雖在廝殺中沾了血汙與塵土，卻依舊透著震懾人心的威嚴，絕非小巧的龍旗可比。
“小乙！龍纛前壓！”崇禎的聲音透過風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小乙立馬應聲，雙手穩穩扛起龍纛，催馬往前踏出三步，明黃色的旗幟瞬間在戰場中央展開，像一道屏障，將明軍與聯軍的陣線清晰劃分開來。緊隨其後的，是李德全——他雙手高高舉著太祖朱元璋的畫像，黃綢已被風吹開，畫像上太祖的眉眼銳利如刀，仿佛正凝視著眼前的戰場，凝視著他的子孫與將士。
“大明的將士們！”崇禎勒住馬韁，聲音陡然拔高，壓過了遠處的兵器碰撞聲，“你們繼承嶽武穆‘還我河山’的遺誌，今日，朕再賜你們太祖皇帝的意誌！”他抬手指向李德全手中的畫像，“看見沒有？太祖在看著我們！他看著我們有沒有丟大明的臉，看著我們能不能守住這山河，看著我們能不能把韃子趕回遼東，把闖賊斬於陣前！”
左翼的王二聽到這話，青龍偃月刀猛地一劈，將巴圖魯的狼牙棒震開半尺，嘶吼著回應：“末將定不辱太祖與武穆之誌！”身旁的兵士們跟著喊，有的斷了胳膊，就用單手攥著刀；有的傷了腿，就跪在地上往前爬，刀刃劈向闖軍的腳踝，血花濺在臉上，卻笑得比誰都決絕。
“朕知道，你們累了！”崇禎的目光掃過那些帶傷的兵士，聲音裡多了幾分哽咽，卻更有力量，“你們殺了一天一夜，手裡的兵器卷了刃，身上的鎧甲破了洞，可你們沒退！因為你們知道，身後是西安城的百姓，是大明的河山！今日若朕被闖賊取了首級，你們也不要慌——”他指著小乙手中的龍纛，“這龍纛所在，便是朕所在！朕若死，便化作龍魂，護著你們殺穿敵陣，護著你們把韃子趕回老家！”
“陛下萬歲！大明萬歲！”一千親軍齊聲嘶吼，五百錦衣衛的繡春刀出鞘，寒光閃爍；兩百東廠番子的短弩上弦，箭尖對準闖軍；三百親兵的長槍斜指，槍杆上的血珠順著木紋往下淌，卻握得比誰都緊。
城樓上的王承恩看著這一幕，突然老淚縱橫，他猛地揮手：“弓箭手！給陛下掩護！箭雨——放！”城上的弓箭手瞬間齊射，箭雨如飛，直撲闖軍的側翼，為崇禎的親軍撕開一道丈寬的口子。
陣前的甘陝兵最先亂了陣腳。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丟了手中的斷刀，看著那杆明黃色的龍纛，突然哭著往後退：“俺不打了！俺爹說過，咱是大明的百姓，不能跟反賊混！俺娘還在西安城等俺回家！”他身後的幾個同鄉麵麵相覷，也跟著丟了兵器，有的轉身往聯軍後陣跑，有的乾脆跪在地上，對著龍纛的方向磕頭。
“廢物！都給我殺回去！”李自成在陣中看得目眥欲裂，他一腳踹翻身邊一個後退的甘陝兵，手中虎頭湛金槍猛地指向崇禎，嘶吼聲震得馬耳發顫，“誰能斬了朱由檢，砍了那龍纛，朕賞他千金，封萬戶侯！西安城裡的金銀美女，任他挑選！”
重賞之下，果然有亡命之徒。闖軍的兩千精銳騎兵突然從陣中衝出，個個舉著馬刀，臉上塗著血汙，像瘋魔般朝著崇禎的親軍撲來。為首的騎兵將領是李自成麾下的“翻山虎”，他提著一柄鬼頭刀，嘶吼著：“朱由檢小兒，拿命來！”
崇禎見狀，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催馬往前，定夜劍出鞘，寒光一閃，將衝在最前麵的一個闖兵斬於馬下。“日月山河永在！”他對著身後的兵士喊，聲音裡滿是決絕。
“大明江山永存！”親軍們齊聲應和，錦衣衛的繡春刀與闖軍的馬刀撞在一起，“鐺鐺”脆響不絕於耳；東廠番子的短弩連射，箭雨直撲闖軍騎兵的馬眼，幾匹戰馬中箭發狂，將騎士甩落馬下，剛落地就被親兵的長槍刺穿。
另一側的阿濟格與多鐸已快撐不住。楊四麾下的五千嶽家軍與兩千五百背嵬軍，正以“拒馬陣+長槍列”死死攔著鐵浮屠——背嵬軍陌刀手在前，長刀斜指，每一次揮砍都能斬落馬腿；嶽家軍長槍兵在後，槍尖如林，專挑騎士鎧甲縫隙刺，阿濟格的親衛已折損過半，玄鐵甲片上滿是槍孔與刀痕。方才嶽承嗣派來的遊奕騎，早借著撕開的切口歸隊，此刻楊四身邊，全是手持長槍與陌刀的步卒，短弩手的箭囊已空了大半，隻能靠步兵陣型硬扛。
“都給我頂住！”阿濟格抹了把臉上的血，對著麾下的鐵浮屠嘶吼，聲音裡帶著瘋狂，“誰能打入西安城，破了長城防線，咱們清軍入關後，準你們十日不封刀！西安城裡的財富、女人，全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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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瞬間點燃了清軍的凶性。鐵浮屠騎士們重新握緊長槊，催馬往前衝，玄鐵甲片撞在拒馬樁上，發出“砰砰”的悶響。一個騎士的長槊刺穿了兩名嶽家軍兵士的胸膛，竟硬生生將拒馬陣撕開一道小口子，身後的清軍立馬跟著往裡衝，楊四麾下的步卒瞬間陷入混戰，陌刀手剛斬落一匹戰馬，就被清軍的長槊從側後刺穿。
“阿濟格休狂！”楊四握緊崇禎親賜的楊家銀槍，催馬衝到缺口處，槍尖直刺那名清軍騎士的咽喉。對方慌忙舉槊格擋，銀槍卻靈活一轉，避開槊杆，順勢挑向他的麵門，騎士慘叫一聲，摔落馬下，剛爬起來就被背嵬軍的陌刀斬成兩段。可清軍的衝鋒沒完沒了，缺口處的嶽家軍兵士一個個倒下，楊四的銀槍上已纏滿血汙，手臂也被槊尖劃開一道深痕，卻依舊死死守著，不讓清軍再前進一步。
“嶽帥！左翼拒馬陣快撐不住了！”楊四對著嶽承嗣的方向大喊，聲音裡帶著焦急。嶽承嗣正與李自成的親衛纏鬥，瀝泉槍剛刺穿一個闖兵的胸膛，聽到喊聲，立馬轉頭——隻見鐵浮屠的長槊已突破背嵬軍的第一道防線，再往前幾步，就要逼近中路的崇禎親軍。
“嶽平、嶽安！隨我去助楊將軍！”嶽承嗣嘶吼著，留下嶽山、嶽河繼續分割闖軍，自己率兩千遊奕騎往左翼衝去。遊奕騎的火銃連射，“砰砰”聲不絕於耳，子彈穿透清軍的甲縫，幾個鐵浮屠騎士應聲落馬；嶽平、嶽安的馬槊橫掃，將衝在最前麵的清軍挑飛，總算暫緩了鐵浮屠的衝勢。
戰場再次陷入膠著。明軍靠著龍纛與皇帝親征的士氣，抵擋住了闖軍的精銳衝鋒；可清軍靠著“十日不封刀”的利誘，也重新凝聚起凶性，雙方在渭水灘塗上來回廝殺——你斬我一員兵士，我捅你一個騎士，血泥濺在龍纛上，明黃色的旗幟染成了暗紅色，卻依舊在風裡獵獵作響，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
崇禎提著定夜劍，又斬了一個闖兵，戰袍已被鮮血浸透，卻依舊目光如炬。他看著眼前的戰局，知道這場仗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李自成的精銳騎兵還在，清軍的鐵浮屠也未覆滅，甘陝兵雖有潰敗，卻仍有近萬兵力在聯軍後陣集結，正被李自成的親衛逼著往前衝。
“將士們！”崇禎再次開口，聲音雖有些沙啞，卻依舊清晰地傳遍戰場，“今日之戰，是大明的生死戰！咱們退一步，西安城破，百姓遭殃；咱們進一步，就能把韃子趕回老家，把闖賊斬儘殺絕！隨朕再衝一次，為了大明，為了百姓！”
“為了大明！為了百姓！”明軍將士們齊聲嘶吼，王二的青龍偃月刀再次揮起，刀光閃過，巴圖魯的狼牙棒被震得脫手；張三忍著胸口的劇痛，丈二長矛直刺圖爾格的戰馬，逼得對方勒馬避讓；孫傳庭的長劍也劈得更猛，中路的闖軍精銳漸漸被逼退，原本被撕開的口子，一點點往回收。
李自成看著崇禎的方向，眼中滿是狠厲——他知道，若今日不能斬殺朱由檢，破了明軍的士氣，這場仗他必敗無疑。他推開身邊的親衛，催馬往前，虎頭湛金槍直指崇禎的後心，聲音裡帶著瘋狂：“朱由檢！今日咱們不死不休！”
嶽承嗣見狀，立馬調轉馬頭，瀝泉槍如一道閃電，從側後擋住了李自成的長槍。“闖賊！想傷陛下，先過我這關！”兩柄長槍撞在一起，火星四濺，槍杆都震得發麻；渭水的浪頭拍打著岸邊，卷起的血沫濺在兩人的戰袍上，一場決定大明命運的血戰，仍在白熱化中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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