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的詭異事件像沉重的冰殼包裹著雙胞胎,讓她們幾乎無法呼吸。
為了暫時逃離那本承載著死亡預告的樂譜和那支不祥的黑玫瑰,也為了驗證某些想法,她們接受了第二天下午在一家專業錄音室錄製肖邦夜曲的預約。
或許,在純粹的音樂構築的壁壘中,她們能找回一絲掌控感。
錄音室位於一棟老式建築的地下,隔音極佳,厚重的吸音材料包裹著四壁,營造出一種與世隔絕的靜謐。
隻有頂級的紐曼u47話筒和施坦威三角鋼琴靜置於中央,像等待儀式開始的聖器。
艾米調試著話筒位置,指尖不經意間拂過小提琴的g弦——那根深褐色的發絲弦。
她最終沒有勇氣強行取下它,一種混合著恐懼、憐憫和詭異好奇的心理讓她暫時保留了它。
萊亞坐在鋼琴前,指尖輕觸琴鍵,卻沒有發出聲音,她的通感視覺裡,整個錄音間漂浮著細微的、如同塵埃般灰白色的不安顆粒。
錄製開始。肖邦降e大調夜曲,作品9第2號,柔和而憂鬱的旋律在密閉空間裡流淌。
艾米的琴音,因那根永遠不準的g弦,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沙啞的底色,竟意外地與夜曲中潛藏的陰翳相契合。
萊亞的鋼琴部分則如同月光,清冷地鋪陳開來。
起初一切正常。直到樂曲進行到中段的華彩樂句。
艾米正拉出一個綿長的、需要極致控製的泛音時,所有的聲音——
她的琴聲,萊亞的鋼琴聲,設備運行的微弱電流聲,甚至她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被瞬間掐滅。
不是漸弱,是絕對的、突兀的終止。
一種超出物理常識的絕對寂靜突兀碾壓下來。
艾米感覺自己的耳膜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堵住,又像是突然暴露在真空環境,內部壓力要將鼓膜撐裂。
她能看到自己的琴弓仍在弦上摩擦,萊亞的手指仍在琴鍵上起落,但沒有任何聲響產生。
世界被按下了靜音鍵!
光線也同時發生變化。
錄音棚內柔和的照明燈閃爍了幾下,驟然熄滅。
隻有緊急出口微弱的綠色指示牌,在絕對的黑暗中投下慘淡的光暈,勾勒出設備猙獰的輪廓。
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與昏暗中,錄音棚的中央,話筒與鋼琴之間的空地上,空氣開始扭曲、坍縮。
仿佛有一個無形的黑洞在那裡生成,吞噬著最後的光線與聲音的殘響。
一個人形的真空黑影逐漸凝聚成形。
它沒有具體的五官,沒有衣飾,隻是一個純粹的三維人形輪廓,由極致的“無”構成。
它比周圍最深的黑暗還要漆黑,像是一塊剪下來的宇宙真空,邊緣與現實的交界處微微扭曲著光線,看去像隔了一層蒸騰的熱浪。
它靜靜地“站”在那裡,吸收著一切,包括聲音,包括光,包括溫度。
錄音棚內的氣溫正在急劇下降。
艾米和萊亞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們,連尖叫都無法發出。
即使能發出,聲音也會被那黑影吞噬。
然後,“它”傳來了信息。
並非通過聲音,而是一種直接的、劇烈的震動。
這震動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她們骨骼、內臟乃至靈魂深處。
那是一種粗糙、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頻率,強行將意義烙印在她們的感知上:
“延續……生命的旋律……非無代價……”
震動停頓,如同樂句的間歇,留下冰冷的餘韻在她們神經上顫抖。
“汝等之演出……可暫緩聽眾終焉之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