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貨輪拉響悠長的汽笛,龐大的船身緩緩靠上藍灣港繁忙的碼頭。陽光刺破晨霧,將鋼鐵巨輪和喧鬨的港口染上一層金色。卸貨的號子聲、起重機的轟鳴、海鷗的鳴叫……種種聲音交織,奏響一曲充滿生機的工業交響樂。
船員們臉上洋溢著抵達終點的輕鬆和劫後餘生的慶幸。船長老鄭,這個在風浪和幽靈船麵前都未曾退縮的漢子,此刻卻拉著「阿海」的手,眼眶有些濕潤,嗓門也比平時低了幾分:
“阿海……姑娘,”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粗糙的掌心溫暖而有力,“這趟船,要不是有你……唉,不說了!總之,以後隻要你想跑船,無論天涯海角,我老鄭的船,永遠給你留個位置!隨時來!”
其他船員也紛紛圍了上來。小王,那個曾經暈船吐得昏天暗地的小夥子,此刻精神煥發,他和大李、小李幾個年輕船員,神秘兮兮地捧出一個嶄新的、帆布質地、做工紮實的水手背包,塞到「阿海」懷裡。
"海姐!這是我們大家湊錢給你買的!"小王笑嘻嘻地說,眼裡滿是真誠,"你看,這包結實,容量大,分隔也多!正好裝你的羅盤,還有你那些寶貝種子!以後你走到哪兒,都帶著咱們"破浪號"的念想!"
「阿海」接過這個沉甸甸的新背包,指尖無相紋路傳來清晰的暖意。這不僅僅是一個行囊,更是這群共患難的粗糙漢子們,最質樸、最真誠的認可與祝福。這個新水手包,成為了她與"破浪號"和這群船員之間,深厚羈絆的見證與載體。
她看著眼前這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麵孔,看著老鄭眼中毫不掩飾的讚賞與不舍,看著小王等人純粹的熱情,心中那片屬於外神的冰冷領域,仿佛被港口喧囂而溫暖的人間煙火氣悄然浸潤。她點了點頭,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謝謝。我會記得大家,記得"破浪號"。"
在船員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她背著新舊兩個行囊,轉身,步履沉穩地融入了港口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些屬於水手「阿海」的短暫卻深刻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在她意識中退去,隻留下沉澱的情感溫度。
找了一處僻靜的倉庫角落,遠離了送彆的人群與港口的喧囂。「阿海」——或者說,剝離了短暫擬態外殼的「麵」——靜靜站立。祂回歸本我意識,神性的超然覆蓋了人性表象,再次拿出了那個裝有雙核心的金屬盒,以及收集的幻覺孢子樣本。意識深處,「維度審判」的全域感知無聲無息地啟動,如同無形的天網,以祂為中心向外急速擴張,穿透物質界的阻礙,掃向那遙遠而乾燥、充滿死亡與古老秘密的未知之地。
【目標鎖定:枯萎之喉沙漠,古城"黑水城"當地稱謂)。地理坐標:北緯xx°,東經yy°。】
【檢測到穩定且高度活躍的舊日能量信號,強度峰值超越"火晶"18.3,特征匹配:第三個核心土黃色,能量性質偏向"吞噬"與"湮滅",具有極強的物質解構特性)。】
【關聯威脅確認:"沙之吞噬者"舊日眷族,形態不定,常以流沙或沙暴形態活動,以生命能量及物質結構為食,尤其喜好吞噬"秩序造物",對穩定能量源有強烈趨向性)。活動狀態:高度活躍,已與核心產生深度能量糾纏,疑似形成共生關係。】
【環境評估:極端乾旱,晝夜溫差超過60攝氏度,存在高頻強沙暴及大規模、高流動性流沙區等極端自然風險。磁場紊亂,常規電子導航設備可靠性低於37。】
【建議身份:沙漠向導可利用地理知識合理接近目標,規避環境風險,並融入人類探索隊伍,降低"沙之吞噬者"警惕性)。】
信息流如同冰冷的瀑布,在祂進行高維分析判斷的意識中彙聚、碰撞、明晰。沙漠古城,第三個躁動不安的核心,與之共生的貪婪吞噬者……一條由灼熱黃沙與致命陷阱鋪就的道路,在祂麵前清晰地展開。
祂調動數據庫,進行身份適配推演檢索著過往的“經曆”。雪域之中教導雪靈族感知能量、辨識危險的知識,關於極端環境下地質構造、氣候模式、生態跡象的理解……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迅速提取、重組、優化。「千麵擬態」的核心開始全速運轉,將基於冰雪高原的生存智慧體係,無縫轉換為適用於死亡沙海的、詳儘而實用的沙漠地理與向導技能。一個全新的、足以勝任並主導沙漠探險的身份藍圖,已然在祂的意誌中勾勒完畢。
就在祂完成初步規劃,將注意力投向現實世界整理完線索,規劃好下一步行動路徑時,港口布告欄附近傳來的一陣略顯焦急且無奈的對話聲,如同精確製導的訊號,吸引了祂的感知。
一支看起來風塵仆仆、裝備專業卻難掩疲憊的科考隊正在那裡駐足。為首的一位戴著眼鏡、氣質儒雅卻眉頭緊鎖的中年學者,正對著一張巨大的、標記著“枯萎之喉”區域的沙漠地圖連連歎氣,他身邊圍著幾個年輕的隊員,臉上也寫滿了焦慮與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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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怎麼辦?之前的向導一聽我們要深入"黑水城"區域,又聽說最近沙暴異常頻繁,還有詭異的、會移動的流沙傳聞,給再多錢也死活不乾了,走到一半就撂挑子跑了!"一個年輕隊員忍不住抱怨道,聲音裡充滿了挫敗感。
"沒有熟悉路況、經驗豐富的本地向導,我們攜帶的補給和設備,根本不足以支撐我們安全穿越"枯萎之喉"的外圍,更彆說抵達核心區的黑水城了。"那位中年學者,陳教授,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鏡,語氣沉重得如同壓上了千斤重擔,"我們對黑水城的古文明遺跡考察項目,已經籌備了整整兩年,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次勘探上……難道真的要就此放棄嗎?"
契機,總是在需要時,以最合乎邏輯的方式呈現。
「麵」沒有絲毫猶豫。祂啟動「千麵擬態」,塑造新身份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生命磁場、肌肉記憶、微表情乃至長期風吹日曬留下的皮膚質感。那種屬於水手的、略帶海腥味的灑脫氣息瞬間內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常年在惡劣乾旱環境中奔波、被風沙磨礪出的、沉默而堅韌的荒野氣質。祂邁開步伐,走向科考隊,步伐穩定而踏實,仿佛每一步都能在鬆軟的沙地上留下堅實的腳印。
"你們需要向導?"他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被乾燥風沙長期侵蝕後的沙啞與粗糲,語調平穩,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我叫沙棘。在西北沙漠地區,包括"枯萎之喉"的邊緣地帶,斷斷續續待了三年。能找水,能辨彆沙暴來臨前的跡象,也懂一些識彆和應對流沙的法子。"
陳教授和隊員們驚訝地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自稱"沙棘"的男子。他膚色是健康的深古銅色,臉龐輪廓分明,眼神沉靜如同無波的深井,卻又銳利得仿佛能穿透沙塵,看清遠方的地貌。他穿著普通的耐磨衣物,站在那裡,就自然散發出一種令人信服的、屬於資深荒野向導的乾練與可靠。
陳教授將信將疑,眼下也確實是病急亂投醫,他指著地圖上"黑水城"大致方位旁邊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標注稀少的空白區域:"沙棘先生,你說你熟悉"枯萎之喉"?那你知道,從我們現在這個集結點出發,如何能相對安全地抵達黑水城外圍嗎?這一帶,官方地圖幾乎就是空白,之前收集的民間路線也因為環境變化而大多失效了。"
「沙棘」——「麵」完美擬態下的新身份——目光冷靜地掃過地圖,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指,精準地點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甚至沒有正式名稱,隻有一個古老而模糊的水滴狀標記的遺跡符號上。
"從這裡走。"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基於絕對自信的、不容置疑的肯定,"這是古"月牙泉"的遺跡點。雖然地表泉眼早已乾涸百年,但地下仍有極其微弱的水脈殘留,特定的耐旱植物根係走向和某些夜間活動的沙鼠洞穴分布,可以作為隱蔽的參照。沿著這條被風沙半掩的古人商道遺跡向西北迂回,不僅能完美避開地圖上標注的、並且根據近期風力模型推測活動異常頻繁的幾個大型流動性沙阱區,還能在行程第三天左右,憑借水脈跡象,找到一處小型的、基本穩定的地下水岩縫滲出點,為隊伍補充至關重要的淡水儲備。"
這條路線,並非他信口開河或者依靠模糊的經驗判斷。在剛才的宏觀感知中,「維度審判」早已如同最精密的地質雷達與能量探測器,清晰地勾勒出了這片死亡沙海之下隱藏的古老水脈走向、不同區域的沙層結構穩定性、那些如同活物般不斷移動變遷的流沙陷阱的實時分布規律,甚至分析了風力數據與沙丘移動的趨勢。選擇這條幾乎被遺忘的"月牙泉"古道,是綜合了絕對安全、隱蔽行進、必要補給和最終接近核心目標區域的最優解。
陳教授和隊伍中幾個對沙漠地理有所研究的隊員聽完這番條理清晰、依據充分的闡述,眼前均是一亮!這條路線不僅精準地規避了已知和潛在的風險,還極具前瞻性地考慮到了長途跋涉中最關鍵的淡水補給問題,其展現出的專業性、對細節的把握以及對未知區域的洞察力,遠超他們之前接觸過的任何一名向導!尤其是對"月牙泉"遺跡的指認和對地下殘存水脈的判斷,沒有極其豐富的實地勘探經驗和淵博的曆史地理知識,絕不可能如此篤定和清晰!
"太好了!沙棘同誌!"陳教授臉上的愁容瞬間一掃而空,激動地上前握住「沙棘」的手,用力搖晃了幾下,"我們考古隊正急需你這樣專業的人才!歡迎你的加入!我是隊長陳明,這些都是我的隊員。時間緊迫,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可以嗎?"
「沙棘」沉穩地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可以。我隨時可以出發。"
得知「阿海」這麼快就要再次離開,而且是前往那片連最膽大的跑船人都聞之色變的"枯萎之喉"沙漠,老鄭和船員們雖然心中充滿了不舍與擔憂,卻也隱約明白,這個神秘的女子他們依舊認知中的「阿海」)注定不屬於任何一艘固定的船隻,她的航程指向更遙遠、更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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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一晚,老鄭特意打聽到了科考隊駐紮的旅店,帶著一身海風的氣息找了過來。他在旅店門口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找到「沙棘」,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氣質已然迥異、卻依舊讓他感到熟悉的"新麵孔",沒有多問,隻是將那個陪伴了他二十年、不久前才贈予「阿海」的舊羅盤,用一塊柔軟的麂皮仔細地包裹好,再次鄭重地放到他手裡。
"沙棘……兄弟,"老鄭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了許多,透著濃濃的關切,"沙漠那地方,我雖然沒去過,但也聽過不少傳說。聽說裡麵邪門得很,有時候那些先進的電子玩意兒gps)會莫名其妙失靈,關鍵時刻,還得是靠老祖宗傳下來的、實實在在的東西。這羅盤,跟了我二十年,指的方向從沒出過錯,有靈性的。你帶著它,在那一望無際的沙海裡……千萬彆迷了路。"
「沙棘」接過這沉甸甸的包裹,那裡麵不僅僅是一個羅盤,更是老鄭雙份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與跨越山海的祝福。無相紋路傳來熟悉而持續的溫熱。他鄭重地將麂皮包好的羅盤收入懷中,貼身放好。"放心,鄭船長。我會帶著它。"
小王則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偷偷塞給他一個紮實的油紙包,裡麵是厚厚一疊阿婆精心曬製的魷魚乾,鹹香撲鼻:"海姐……呃,沙棘哥,這個你帶著,路上餓了饞了都能嚼著吃,頂餓!比那些壓縮餅乾強!"
第二天清晨,科考隊的所有車輛和物資均已準備就緒。幾輛經過專門改裝、底盤加高、塗著防沙塗層的越野車停在旅店外的空地上,發動機低沉地轟鳴著,如同即將衝向戰場的鐵騎。
「沙棘」已經徹底完成了身份的轉換。他穿著科考隊統一配發的土黃色防風沙衝鋒衣,同色的多功能工裝褲,臉上均勻塗抹著厚厚的防曬泥,頭發利落地理成極短的平頭,用一條灰色的防風頭巾包裹住。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散發著一種乾練、堅韌、完全融入這支沙漠考察隊伍的氣質,隻有那雙偶爾抬起、掃視周圍環境時過於沉靜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才會在不經意間泄露出一絲超越凡俗的銳利。
陳教授親自將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但鞣製工藝極佳、保養得極好的、鼓鼓囊囊的羊皮水囊遞給他:"沙棘,這個給你。是隊裡備用的頂級貨,我用過幾次,彆看是傳統皮囊,密封性比很多現代水袋還好,裝水絕不滲漏,耐磨耐刮。在沙漠裡,這就是第二條命。你經驗豐富,拿著用,我們放心。"
「沙棘」接過這飽經風霜的羊皮水囊。入手便能感受到其沉甸甸的分量,觸感粗糙而堅韌,帶著一股淡淡的、屬於高原牲畜和長期曝曬後的陽光氣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水囊表麵細微的磨損痕跡所訴說的過往旅程,以及陳教授遞過來時,那份對隊員生命的極度重視與沉甸甸的關懷。這個古老的羊皮水囊,成為了他沙漠之旅中,第一件承載著團隊責任、生存希望與專業認可的新載體。
他將自己的行囊——那個裝滿過往無數記憶與情感載體的新水手包,以及這個象征著新旅程開端的珍貴羊皮水囊——穩妥地放上了指定分配給自己的那輛越野車。
車隊緩緩啟動,駛離了藍灣港最後一片熟悉的建築,義無反顧地向著那片廣袤、致命卻又充滿誘惑的金黃色世界駛去。
車上,科考隊裡那個性格活潑、名叫小周的年輕隊員,大概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順手用路邊采集到的幾種堅韌草莖,靈巧地編了一個簡陋卻彆致、帶著些許野趣的草環,笑嘻嘻地遞給「沙棘」:"沙棘哥,給你戴著,雖然估計擋不了多少太陽,毒得很,但好歹是個心意,討個吉利!"
「沙棘」接過這充滿生機的草環,在手中看了看,然後依言戴在了自己覆蓋著頭巾的頭上。
他從隨身的嶄新水手包裡,拿出那個一直隨身攜帶的、裝著來自古鎮書樓的向日葵種子的小布袋,用一根細繩,小心地將它與腰間那個沉甸甸的羊皮水囊係在一起。
"等到黑水城,"他望著車窗外飛速後退、景色逐漸從零星的綠色過渡為無邊無際的土黃與蒼茫,用一種近乎自語的低沉聲音說道,像是在對那幾粒沉睡的種子許諾,也像是在對自己即將麵對的全新挑戰宣誓,"說不定,它們就該發芽了。"
車窗外,蔚藍的大海與濕潤的海風早已被徹底拋在身後,視野所及,唯有天地間一片閃爍著刺目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戈壁與沙海。水手「阿海」的身份與那段驚心動魄的航程,已然成為封存的過去。沙漠向導「沙棘」,背負著過往所有的溫暖與力量,正式踏上了屬於他的、通往死亡與秘密之境的漫漫黃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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