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拇指塞進頭巾下,看向那些守衛:“我不是故意要凶的。這一切……”我揮了揮手,“……太奇怪了。讓我安心點,回答我的問題,拜托了。”
過了一會兒,才有了回應:“好吧。”瑪迪同意了。我皺起眉頭,“我們會儘力回答。”
麗塔皺著眉頭,但還是同意了:“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會緊張,確實。聽著:錢是大家湊的,但命令都是塔利下的。我們是和她簽的合同。”
我歎了口氣,看向周圍的環境。難民營被表情嚴肅的守衛隔開,幾乎無邊無際——到處都是馬車、帳篷,還有眼神空洞的大人和孩子,都在想辦法找下一頓飯。他們逃離的赤貧,卻一路追隨著他們,像油膩的藤蔓,纏繞著他們的喉嚨,鑽進他們的五臟六腑,最終侵入心臟,讓黑色的絕望在血管裡流淌。
難民營之外,是一片曾經的森林殘骸——在獵手的獵殺和收割者的斧頭下,森林不斷縮減。透過焦黑的樹乾,能看到樹樁露出的肉紅色斷麵,仿佛它們的本體仍在地下糾纏,等待著人類越界的那一刻……
在這片被砍伐的林地之外,才是真正的中心地帶——即便尖塔拚命掠奪,這裡依舊是一片深紅色的猙獰景象。森林的樹冠下,無數尖牙隱藏其中。
我揉了揉眼睛,能感覺到眼底的黑眼圈。疲憊從未如此沉重。“謝謝,”我說,“現在,還有——”
“——什麼樣的軍事經驗?”
塔利挑了挑眉,疤痕在臉上格外明顯:“我說過了,我以前是副官。”
我從牙縫裡呼出一口氣:“那包括策劃軍隊調動之類的事?”
她慢慢點頭,頭部的動作讓車廂藍色燈光下的陰影扭曲:“對。”
“現在你卻在填……表格……之類的。”
女人微微仰頭,卻仍顯得居高臨下:“沒錯。”
我咬了咬腮幫子:“落差挺大的,嗯?”
“確實。”她麵無表情地表示同意。
我的手指癢得想拿雪茄。不過我得省著點——不然到不了範恩堡,我的存貨就沒了。“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
我聳了聳肩,暗自琢磨她為什麼沒阻止我問私人問題:“你以前是赫爾提亞家族的人——肯定知道奧爾布賴特宣言的事吧?你們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
塔利嗤笑一聲:“那全是編的——不過是貝拉爾和艾斯法裡家族削弱赫爾提亞勢力的借口。奧爾布賴特家族早就想違背承諾了。”
我立刻抓住她語氣中的不滿:“那個條約快有一百年了吧?曆史太久,很容易——”
“尼爾姆頭領還活著的時候簽的條約,”女人打斷我,“他——現在還活著。”
我咧嘴一笑:“可讓血脈者統治人,總歸是不對的。”
她嘖嘖了兩聲:“要是其他人,或許吧。大多數血脈者都暴躁——不像人——但‘貓頭鷹血脈’者隻是內向而已。”
“或許吧。我聽說他們都有點糊塗。”她剛要反駁,我就搶在她前麵繼續說道,“但你不覺得,讓更像人的人來統治,會更好嗎?”
她的目光比霜凍的寒風還冷:“那他們應該從家族裡選。”塔利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不擔心其他家族嗎?”
“擔心。所以我們才要走。”
我噘了噘嘴,點了點頭,像是認可她的說法:“所以赫爾提亞家族沒有‘渡鴉血脈’者,對吧?”
“赫爾提亞家族會第一個殺了‘渡鴉血脈’者。”
我舉起手:“好吧,好吧。”我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兩百銀幣,我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你說每個小隊四十銀幣。對普通人來說,這夠做好幾年活了。其他馬車的人哪來這麼多錢?”
“我不知道,”她平淡地說,“你得問他們。”
“行,好吧。”我咬了咬嘴唇,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們倆都知道,這隻是裝的,“之前阿倫來馬車的時候,你怎麼知道是他?”
“他敲門有特定的節奏。”
那個節奏太刻意了——除非這個男人有什麼怪癖。我以前的小隊裡有個人,做什麼事都喜歡按自己複雜的方式來,不那樣做就會焦躁。但阿倫看起來不像這種人。“是你讓他這麼敲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