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驚鴻一瞥的熟悉麵孔，如同冰錐刺入沈淵腦海，帶來瞬間的凍結與空白。皇室血脈……地位尊崇……難道“明尊”竟是……
不容他細想，戰場形勢已瞬息萬變！
西廠番役在雨化田的指揮下，如同狼入羊群，攻勢狠辣淩厲，不僅攻擊庵內護衛，甚至有意無意地將兵刃也指向了沈淵與顧清風！雨化田立於戰團之外，麵白無須的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笑意，顯然打著將庵內所有人一並鏟除，再安上個“拒捕械鬥，同歸於儘”名頭的主意！
“向西側突圍！”夜梟的聲音透過混亂傳來，他占據製高點，看得分明。西側靠近院牆，林木相對茂密，是唯一的生路！
顧清風劍勢再變，不再追求殺敵，劍光如同綿綿密密的蛛網，以守代攻，將圍攻的護衛暫時阻滯。沈淵會意，繡春刀護住身前，與顧清風互為犄角，向著西側奮力衝殺！
李公公見狀，氣急敗壞地尖叫：“攔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他身邊兩名心腹太監竟從袖中掏出小巧的弩機，對準沈淵後背！
“小心冷箭！”夜梟在高處看得真切，弩箭連發，精準地射向那兩名太監的手腕！
慘叫聲中，弩機落地。
趁此間隙，沈淵與顧清風已衝破最後一道阻攔，身形一縱，翻過了西側院牆！
“追！給我追！”李公公跳腳怒吼。
然而，西廠番役與庵內護衛依舊混戰不休，一時竟無人能脫身追擊。雨化田冷冷地看了一眼沈淵二人消失的方向，並未下令死追，他的主要目標，似乎是慈航庵本身。
牆外是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灌木。沈淵與顧清風落地後毫不停留，借著地勢和林木掩護，向著山下亡命奔逃。身後隱約傳來李公公氣急敗壞的叫罵和西廠收攏隊伍、清查庵堂的動靜。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確認身後再無追兵，兩人才在一處隱蔽的山澗旁停下，皆是氣喘籲籲，傷口崩裂，鮮血染紅了衣衫。
“剛才……精舍窗後……”沈淵扶著岩石，聲音因急促喘息而斷斷續續，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顧清風默默調息，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冰冷銳利，他點了點頭，確認了沈淵並未看錯：“是他。”
雖未明言，但兩人心照不宣。那個僅在祭祀等重大場合遠遠瞥見過數次的年輕親王的麵容，與精舍窗後那張臉高度重合！
裕王！陛下唯一的弟弟！
難道他就是“明尊”？！這簡直駭人聽聞！若果真如此，皇帝的態度、呂芳的權勢、乃至“天尊”能滲透至此，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必須……必須立刻將此事稟報陛下！”沈淵感到一陣眩暈，這真相太過沉重。
“無憑無據，單憑一麵之詞，陛下會信嗎？”顧清風潑了一盆冷水，“何況，陛下之前的態度……”
沈淵沉默了。皇帝那異常平靜的反應，此刻想來，充滿了深意。陛下是早已懷疑自己的弟弟？還是……受到了某種脅迫或製衡？
“先去百草堂。”沈淵想起劉婉容所贈的錦囊，眼下他們傷勢不輕，需要落腳點和援助，“那位蘇郎中，或許能提供些幫助。”
兩人稍作休息，處理了最嚴重的傷口，辨明方向，朝著城南蹣跚而行。
京城南隅，市井喧囂。百草堂是一家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藥鋪，門麵陳舊，藥香撲鼻。
沈淵與顧清風踏入店內，一名小學徒正在櫃台後搗藥。
“請問，蘇郎中在嗎？”沈淵上前，壓低聲音問道。
小學徒抬起頭，看了看兩人狼狽的模樣和隱現的血跡，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師父出診去了，二位有何貴乾？”
沈淵取出那個錦囊，遞了過去：“故人之後，持此物前來，求見蘇郎中。”
小學徒看到錦囊，臉色微變，仔細打量了沈淵一番，態度恭敬了些：“二位請隨我來後堂稍候，我這就去請師父回來。”
他將二人引入後堂一間靜室，奉上茶水，便匆匆離去。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腳步聲傳來，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眼神溫潤的老者走了進來，正是蘇郎中。他目光落在沈淵手中的錦囊上，微微頷首：“是婉容那丫頭讓你們來的？”
“正是。”沈淵起身行禮，將錦囊遞還，“劉姑娘說，憑此物或可求得一線生機。”
蘇郎中接過錦囊，摩挲著上麵古樸的紋路，歎了口氣：“這丫頭……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他看向沈淵二人，目光如炬，“你們身上的傷，煞氣纏身，官非不斷。所求的，恐怕不隻是治傷吧？”
沈淵與顧清風對視一眼，知道眼前這位老者絕非凡俗。沈淵深吸一口氣，決定坦誠相告：“蘇老先生，實不相瞞，我二人乃北鎮撫司之人，正在追查一樁名為‘天尊’的組織謀逆大案！此事關乎社稷存亡，祭天大典在即，逆黨恐有驚天陰謀！我等需麵聖呈報，卻苦於證據不足，且身負重傷，故特來求助！”
他將“天尊”、藥人、爆炎、亂神香以及慈航庵所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唯獨隱去了對裕王身份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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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郎中靜靜聽著，臉上無波無瀾，直到沈淵說完，他才緩緩開口：“‘天尊’……老夫隱居多載，卻也聽聞過這個名字。沒想到，其勢已猖獗至此。”
他站起身，從藥櫃深處取出一個紫檀木盒，打開後，裡麵是幾枚龍眼大小、散發著奇異藥香的丹丸。
“此乃‘九轉還魂丹’，對內傷有奇效。你們服下，可暫時壓製傷勢，恢複部分元氣。”他將丹藥遞給沈淵，又取出一些極品金瘡藥，“外傷用之，三日可愈。”
“多謝老先生！”沈淵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