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郎中擺了擺手，神色凝重：“丹藥隻能治標，治不了本。你們所遇之敵，非同小可。老夫雖不過問朝堂之事，但亦知覆巢之下無完卵。若要麵聖，需有鐵證，更需……恰當的時機和引薦之人。”
他沉吟片刻，道：“老夫與都察院左都禦史李綱，有幾分故交。此公性情剛直，忠於王事，或可為引薦。但如今朝局波譎雲詭，即便是他，也需萬分謹慎。”
都察院左都禦史！若能得此等清流領袖相助，麵聖之路或可順暢許多！
服下丹藥，敷上傷藥，沈淵與顧清風果然感覺傷勢大為緩解，精神也為之一振。
“李禦史府上，老夫可修書一封，你們持信前往。”蘇郎中鋪開紙筆，迅速寫就一封短信，用火漆封好，遞給沈淵，“切記，見機行事，莫要強求。”
“晚輩明白！大恩不言謝！”沈淵鄭重接過書信，與顧清風躬身行禮。
離開百草堂，天色已近黃昏。兩人不敢耽擱，立刻趕往李綱府邸。
然而，就在他們穿過一條人流漸稀的街巷，即將抵達禦史府時，巷口和巷尾，不知何時，已被數十名身著普通百姓服飾，但眼神銳利、步伐沉穩的漢子悄然堵住。
這些人雖未穿官服，但那股子精悍冷厲的氣息，與宮中侍衛如出一轍！
他們被包圍了！
為首一名漢子上前一步，目光如刀，落在沈淵身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沈總旗，顧壯士。王爺有請，二位，隨我們走一趟吧。”
巷子前後皆被堵死，肅殺之氣彌漫開來，將黃昏的餘暉也染上了一層寒意。這些漢子雖作百姓打扮，但那份經年累月訓練出的警惕與站姿，分明是宮中禁衛無疑。
“王爺有請”四個字，如同重錘敲在沈淵心頭。
果然！慈航庵中那驚鴻一瞥，並非錯覺。他們剛剛窺破的秘密，對方竟已如此迅速地做出了反應，並且精準地找到了他們的行蹤！這位“王爺”的能量與耳目，遠超他們想象。
顧清風的手已悄然按上了劍柄，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前後包圍圈，尋找著可能的突破點。然而，對方人數眾多，且氣息沉凝，顯然都是好手，硬闖的希望極其渺茫。
沈淵心念電轉。對方沒有立刻動手，而是“邀請”，說明暫時還不打算取其性命，至少，不想在這人來人往的街巷公然動手。這或許是唯一的轉機。若是拒絕，恐怕立刻就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內心的驚濤駭浪，麵上努力維持著鎮定，上前一步，對那為首的漢子道：“不知是哪位王爺相請？我二人身負皇命，尚有要事在身，可否容我等先行複命？”
那漢子麵無表情，聲音依舊冰冷：“沈總旗不必多問，見了自然知曉。至於皇命……”他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譏誚，“王爺自會與陛下分說。請吧，莫要讓王爺久等。”
話音未落，前後包圍的漢子們同時向前逼近一步，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
顧清風看向沈淵，眼神詢問。此刻若暴起發難，他至少有五成把握能拉著沈淵衝出幾步，但結局必然是兩敗俱傷，絕無幸理。
沈淵微微搖頭。眼下撕破臉，隻有死路一條。去見那位“王爺”，雖如羊入虎口，但或許還能爭取到周旋的時間，探聽虛實。他輕輕將蘇郎中所贈的書信，借著衣袖的掩護，塞入了腰間的暗袋深處。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沈淵沉聲道，示意顧清風稍安勿躁，“請帶路。”
那漢子略一頷首，側身讓開道路。前後各有數名漢子靠攏過來，看似護衛，實則監視，將沈淵與顧清風夾在中間，向著巷子另一端走去。
他們沒有走向任何一座已知的王府方向，而是穿街過巷，專挑人跡罕至之處行走。天色迅速暗了下來，華燈初上，映照著這座龐大帝都的喧囂與隱秘。
最終，一行人停在了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後門。門楣樸素，毫無標識，但門環卻是上好的黃銅所製，擦拭得鋥亮。
為首的漢子有節奏地敲了敲門。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縫，裡麵的人確認過後，才將門完全打開。
“二位，請。”
沈淵與顧清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然。這一步踏進去，便是龍潭虎穴，吉凶難料。但事已至此，已無退路。
兩人整了整染血的衣袍，昂首邁過了那道門檻。
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宅院內並不奢華，但亭台樓閣、假山流水一應俱全，布局精巧，透著一種內斂的貴氣。引路的漢子默不作聲，帶著他們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僻靜的廳堂之外。
廳堂內燈火通明，隱約可見一人負手而立，背對著門口，身形挺拔，穿著常服，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儀。
那漢子在門外停下，躬身道：“王爺，人帶到了。”
廳內之人緩緩轉過身來。
燭光映照下，正是那張在慈航庵精舍窗後出現的、年輕而尊貴的麵孔——裕王朱載坖。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目光卻深邃如潭，落在沈淵和顧清風身上，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沈總旗，顧壯士。慈航庵一彆，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麵了。本王，可是等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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