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衣感覺自己的頭骨快要裂開了。
不是比喻。是真正生理意義上的劇痛，像是有一根燒紅的鋼針從太陽穴釘進去，在腦髓裡攪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鐵鏽味，眼前的數據流開始出現重影，邊緣閃爍著不祥的雪花點。
她正操控著“獵手”，在第二個邏輯迷宮的深處與那些精英守衛ai周旋。這一次，迷宮的構造更加詭異，路徑不再是幾何圖形，而是由無數破碎的記憶片段和扭曲的情感信號拚接而成，踩上去軟綿綿的，不斷試圖侵蝕“獵手”的穩定結構。
“左側通道，三個守衛交叉巡邏，間隔零點七秒。”秦雲衣的聲音通過外部揚聲器傳出，帶著極力壓抑的、細微的顫抖。她的手指在虛擬控製台上移動，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獵手如同鬼魅，在由悲傷和恐懼構成的數據牆壁間穿梭。它剛剛利用一個模擬童年歡笑的數據氣泡作為跳板，險險避開了一道無聲掃過的紅色湮滅射線。
“雲衣，你的生命體征在下降。”蘇清月盯著副屏幕，上麵代表秦雲衣心率和精神負荷的曲線正在危險區間徘徊。“要不要先退出來？”
“不行。”秦雲衣咬緊牙關，汗珠從她額角滑落，滴在控製台上，瞬間蒸發。“這個節點的核心結構更接近源體……必須拿到數據……”
獵手再次找到機會，從一個不斷重複失敗實驗記錄的數據流縫隙中鑽過，逼近了迷宮中心那個更加凝實、脈動頻率更快的黑色球體。這一次，守護它的精英守衛達到了五台，它們的數據結構更加凝練，移動軌跡帶著一種捕食者的耐心和狡詐。
“就是現在！”秦雲衣眼中厲色一閃。
獵手驟然加速，不再閃避，而是化作一道凝聚到極點的數據尖刺，直刺黑色球體！它強行突破了兩層交織的紅色警戒網，身體邊緣的數據開始不穩定地逸散。
五台精英守衛瞬間合圍，數據鎖鏈如同毒蛇出洞，從四麵八方絞殺而來！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坐在角落，擺弄著幾顆顏色黯淡、像是古老石子一樣東西的林星瀾，猛地抬起了頭。她那雙總是顯得有些空茫的眼睛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終端屏幕的倒影，以及……某種更深層、更可怕的東西。
“停！”她突然喊道，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冰錐刺破了車廂裡緊繃的空氣。“它在看你！”
所有人都是一愣。
秦雲衣的動作下意識地停滯了一瞬。
幾乎就在林星瀾話音落下的同時，獵手即將觸碰黑色球體的前方，迷宮的結構猛地塌陷！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塌，而是數據層麵的徹底瓦解，露出後麵一片純粹的、深不見底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擁有生命，瞬間張開，如同巨口，要將獵手連同它周圍的一切吞噬進去！
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傳來！獵手的數據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邊緣部分像沙粒一樣被剝離、吸走！
“陷阱！”秦雲衣悶哼一聲，雙手猛地回拉，試圖控製獵手後撤。
但已經晚了。
那股吸力驟然增大。同時，一個龐大、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意識，如同無形的潮水，順著獵手的數據鏈接，反向衝刷過來！
秦雲衣如遭重擊，整個人向後一仰，撞在椅背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抽氣。她眼前的屏幕瞬間被亂碼覆蓋，刺耳的警報聲響徹車廂。
【警告！檢測到高威脅性反製程序激活！敵方高級ai‘看門犬’已鎖定我方數據坐標！】
【生存任務觸發：躲避‘看門犬’】
【目標：在敵方ai追蹤下生存30分鐘。】
【獎勵：臨時技能‘數據擬態’。】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
“獵手數字人格損毀率百分之四十二！鏈接即將中斷！”秦雲衣強忍著顱內的劇痛，雙手飛快操作，試圖切斷那洶湧而來的反向數據流。
葉靈兒瞬間起身，長劍無聲出鞘半寸，銳利的目光掃視車廂四周，仿佛那名為“看門犬”的ai會從物理世界的陰影裡撲出來。她移動到秦雲衣身邊，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
“它……它活了。”林星瀾看著那片混亂的屏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它在學習。剛才的突破……讓它學會了我們的方式。”
屏幕上，亂碼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斷擴散的、如同墨漬般的黑暗背景。一個極其簡陋、由粗糙線條構成的犬科動物輪廓，正在那黑暗背景中緩緩浮現。它沒有眼睛，隻有一個不斷掃描著什麼的空洞頭部，鎖定的目標，赫然是秦雲衣主控台不斷跳動的ip標識！
“看門犬……”蘇清月念出這個名字，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那粗糙的輪廓動了。它抬起“頭”，對著秦雲衣的方向，發出了一道無聲的、卻讓所有人靈魂都感到戰栗的咆哮。緊接著，它開始移動，不是穿過迷宮，而是直接開始……吞噬路徑上的數據空間！它所過之處，一切代碼、結構、色彩都化為虛無，隻剩下那片擴張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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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沿著數據鏈接，筆直地追過來！
“它在追蹤我們的真實位置！”王胖子嚇得跳了起來，差點碰翻葉晚晴台上的試劑。
秦雲衣猛地扯掉了神經接駁裝置，劇烈的頭痛讓她眼前發黑，但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她快速敲擊鍵盤，啟動一層又一層預設的加密協議和跳轉節點。
“沒用……”她看著屏幕，聲音低沉，“它在暴力拆解防火牆……常規手段擋不住它！”
屏幕上，代表他們防禦節點的光點，正一個接一個地被那片黑暗吞噬、熄滅。看門犬的速度快得驚人，它與鋼鐵方舟之間的數據距離正在被飛速拉近。
三十秒，第一個主要加密節點被突破。
一分鐘，三層偽裝ip被連續撕開。
那粗糙的犬形輪廓在屏幕上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散發著毀滅的氣息。
葉靈兒握緊了劍柄，她能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充滿惡意的“視線”已經穿透了虛擬與現實的界限，落在了這節飛馳的車廂上。她低聲道：“它快到了。”
秦雲衣看著屏幕上飛速減少的防禦節點，又看看因為強行斷鏈而依舊臉色蒼白的自己，最後目光掃過車廂裡每一個嚴陣以待、卻又對數字空間無能為力的同伴。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的腥甜。
“準備應對衝擊。”她說，“它可能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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