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特卻沒有說什麼大道理。他拍了拍陳默身上的灰塵，動作自然。然後，他撩起自己左腿的褲管。
一道猙獰的、扭曲的疤痕，從小腿一直延伸到膝蓋上方，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盤踞在古銅色的皮膚上。
“很多年前了。”艾布特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說彆人的事，“追一頭受傷的林地獅，不小心從山崖上滾下去。腿斷了，骨頭戳了出來。我在那片灌木叢裡躺了兩天，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放下褲管，看著陳默。“那時候，我也覺得完了。一個獵人，沒了腿，還能做什麼？連爬都爬不回村子。”
“後來呢？”陳默下意識地問，聲音沙啞。
“後來？”艾布特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疊起來，“後來我發現，手還能動。就用手，抓著草根，抓著石頭，一點一點，像條蟲子一樣往外挪。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挪到有村民經過的地方。”
他伸出手，拍了拍陳默依舊在微微發抖的小腿。“身體記得怎麼用力。但它受傷了，累了，需要時間。你得告訴它，彆急，我們慢慢來。”
就在這時，陳默意識深處，那一直灰暗的係統界麵，忽然跳動了一下。一行新的文字浮現出來，不再是之前冰冷的提示，而像是一個明確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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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發布：重學行走】
【目標：憑借自身力量，穩定站立並連續行走十步。】
【獎勵：解鎖模塊「基礎生理監測」。】
任務來了。不是恢複毀天滅地的力量，隻是……行走十步。
多麼簡單，又多麼艱難的目標。
陳默抬起頭，看向艾布特。老人眼中是鼓勵，是理解，沒有絲毫的不耐。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焦躁和挫敗。龍淩薇的話語在耳邊回響——“力從地起”。大姐教導他力量的本質，艾布特則告訴他恢複的耐心。
他不再試圖猛地站起。他先是活動腳踝，感受地板的堅硬。然後是小腿肌肉，嘗試收縮，再放鬆。很酸，很沉，但這一次，他不再對抗這種沉重，而是去熟悉它，接納它。
他雙手撐住床沿，將身體的重心一點點，極其緩慢地，向上轉移。肌肉在顫抖，額頭的汗珠滾落，砸在木地板上，裂開一個小點。
艾布特沒有插手，隻是默默地看著，隨時準備在他再次跌倒時扶住他。
這一次，很慢，很艱難，但他穩住了。他的雙腳終於完全承住了身體的重量，雖然膝蓋還在打顫，但他確實，靠自己，站了起來。
視野微微升高，看到了木屋更完整的樣貌。一種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成就感，衝淡了之前的無力。
他還不能走，甚至站不穩。
但他站起來了。
他看著腳下粗糙的木地板，看著從縫隙裡頑強鑽出的幾根草芽。這就是大地。他失去力量後，需要重新認識的第一課。
路還很長。十步，仿佛天塹。
可他終於開始，正視這具凡軀的重量，以及從這重量中，重新生根發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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