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前的南京城,萬籟俱寂,仿佛一頭蟄伏在長江岸邊的巨獸,在濕重的薄霧中喘息。這霧,是江南特有的梅雨氤氳,黏稠而冰冷,纏繞著皇城的宮闕殿宇,將那些飛簷鬥拱、朱漆高牆的輪廓模糊成一片片森然剪影,如同懸浮在空中的蜃樓幻境。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江水的潮氣,以及若有若無的、從舊宮深處飄散出來的腐朽與檀香混合的氣息,壓抑得讓人心頭發慌。
承天門外,巨大的廣場上,早已黑壓壓地聚集了按品階列隊的文武百官。他們像一群沉默的雕像,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等待著命運的裁決。官袍的補子在微弱的天光下難以辨認,隻有袍角與袖口被露水浸染出深色的痕跡,冰冷地貼著肌膚。竊竊私語聲如同地底暗流,在人群中低沉地起伏、交換。儘管宮闈森嚴,但昨夜那不同尋常的兵馬調動、宮中隱約傳來的騷動,以及幾位閣老重臣徹夜未歸的跡象,都像風一樣刮進了幾乎所有消息靈通者的耳朵裡。劇變已生,這是共識。但劇變為何?結局如何?卻如同眼前這濃得化不開的霧氣,撲朔迷離,捉摸不定。一種無形而沉重的緊張氣氛,像不斷收緊的絞索,纏繞在每個人的心頭,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員低眉垂目,仿佛在數著地上的磚縫;一些年輕氣盛的則忍不住左右顧盼,試圖從同僚的臉上找到答案;更有一些派係分明者,用眼神暗中交流,傳遞著不安與揣測。
宮門內側,沉重的陰影之下,戚睿涵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試圖平複那幾乎要撞出胸腔的心跳。他身上穿著一襲略顯寬大的明朝士子便服,青色直裰,方巾頭冠,這是冒辟疆臨時為他找來的,穿在他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身上,總有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他站在史可法與馬士英身後稍遠的位置,目光緊緊鎖定著那兩扇緩緩開啟、發出沉悶吱呀聲的朱紅宮門。門縫逐漸擴大,外麵那片黑壓壓的百官隊列,如同沉默的潮水,即將湧入這帝國的權力中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董小倩的存在。她今日換下了一路風塵的江湖裝扮,穿上了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長發用一根銀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英氣之中更添幾分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她的手看似隨意地垂在身側,但戚睿涵知道,那手腕時刻準備著,能在一瞬間抽出腰間的短劍——那柄曾經在山海關下飲過血的利器。她像一隻感知到風暴將至的雌豹,肌肉緊繃,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任何可能的風吹草動。當她的目光與戚睿涵相遇時,那眼中的銳利便化為了無聲的安撫與鼓勵,儘管戚睿涵能看到她微微抿緊的唇線和那按在劍柄上、指節有些發白的手指。
“元芝,”她極輕地喚了一聲,氣流幾乎微不可聞,但戚睿涵聽得真切,“成敗在此一舉了。”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像重錘敲在戚睿涵的心上。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喉嚨有些發乾。腦海中,昨夜的激烈爭論、利益交換、最終妥協的場景再次翻湧起來。馬士英的圓滑與算計,史可法的剛直與憂憤,還有那個被從深宮暖閣中“請”出來、嚇得幾乎魂不附體的弘光皇帝朱由崧……那一張張麵孔,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光怪陸離。更遠處,是舟山科技館那匪夷所思的時空扭曲,是穿越初至山海關的茫然與驚悸,是北京城破後的混亂與悲歌,是南下途中目睹的民生凋敝與山河破碎……曆史的洪流原本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衝向那個已知的、萬劫不複的深淵。而他,這隻意外闖入的蝴蝶,在經曆了無數的掙紮、冒險與近乎賭博的嘗試後,似乎真的用他那微弱的翅膀,扇動了一絲改變命運的風暴。
“百官入朝——”
司禮監掌印太監何繼恩那特有的、如同金屬刮擦般尖細又帶著奇異悠長的唱喏聲,猛地劃破了黎明最後的寧靜,也打斷了戚睿涵紛亂的思緒。這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穿透霧氣,回蕩在宮牆之間。
宮門徹底洞開。文武百官們立刻收斂了所有的私語,整理衣冠,按照嚴格的品階次序,邁著或沉穩、或急促、或遲疑的步伐,魚貫而入。沉重的官靴踏在濕滑的禦道石板上,發出沙沙的、壓抑的聲響。他們穿過一道道深邃的門洞,身影在明暗交替中閃爍,走向那座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的奉天殿。
奉天殿在漸亮的晨曦中顯露出它巍峨的身姿。重簷廡殿頂,覆蓋著耀眼的明黃色琉璃瓦,雖曆經風雨,依舊在朦朧天光中散發著不容逼視的皇家氣派。殿宇四周的漢白玉欄杆雕刻精細,殿內數人合抱的鎏金蟠龍柱如同巨人的臂膀,支撐起高遠而幽深的穹頂。蟠龍張牙舞爪,龍睛以寶石鑲嵌,在殿內尚未完全點燃的燈火映照下,閃爍著幽冷的光,仿佛在凝視著下方即將上演的這出關乎國運的大戲。殿內兩側,身著鮮明盔甲、手持金瓜斧鉞的侍衛如同銅澆鐵鑄般肅立,麵無表情,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存在,使得整個大殿的氣氛更加莊嚴肅穆,甚至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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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弘光皇帝朱由崧在內侍宦官們的簇擁下,步履略顯虛浮地登上那高高在上的九龍寶座時,丹陛下不少細心的大臣都不由得心中一凜。陛下的狀態明顯異於往常。他那原本因沉溺酒色而顯得有些浮腫的臉龐,此刻卻是一片不正常的慘白,眼窩深陷,周圍是濃重的黑暈。
往日裡那份對朝政漫不經心、甚至帶著幾分昏聵的慵懶,被一種極力壓抑卻仍從眼神深處滲出的驚惶與疲憊所取代。他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的姿勢顯得異常僵硬,似乎那鋪著明黃錦緞的座位布滿了針氈。他的目光掃過丹陛下黑壓壓的臣工們時,不再是慣常的遊離,而是帶著一絲快速閃躲的慌亂,手指無意識地、反複地摩挲著龍椅冰涼光滑的扶手。
例行公事、卻依舊聲震屋瓦的山呼萬歲之後,奉天殿內並未像往常那樣立刻進入朝議程序,反而陷入了一種極其反常的、令人心悸的沉默。朱由崧沒有立刻示意何繼恩宣布“有本啟奏,無本退朝”,他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裡,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在積蓄勇氣,又像是在等待某種指令。這異樣的停頓,讓下方百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些人的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
終於,在令人難堪的漫長等待後,朱由崧似乎耗儘了所有的耐心,或者說,被迫執行了他必須完成的步驟。他抬起眼,目光有些遊離,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和滯澀,如同生鏽的齒輪在轉動,緩緩地開口,每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力氣:
“眾卿平身。今日……朕有重大國策,需昭告天下。”
這話語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眾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漣漪。重大國策?聯想到昨夜的風聲,幾乎所有人心頭都湧上了不祥的預感。吏部尚書張慎言、都禦史劉宗周等一批素來對“聯虜平寇”之策心存疑慮,或風聞宮變的大臣,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原本微躬的脊背,凝神屏息,目光灼灼地望向禦座。
朱由崧的視線轉向侍立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何繼恩,微微頷首。何繼恩上前一步,動作沉穩地展開手中那卷明黃色的絹帛聖旨。他深吸一口氣,用他那訓練有素、不帶太多個人感情色彩卻極具穿透力的尖銳嗓音,朗聲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建虜竊據遼東,僭號稱尊,屢犯我邊陲,屠戮我百姓,罪行累累,罄竹難書。其狼子野心,非止覬覦河套,實欲吞我華夏神器,亡我文明衣冠。今虜酋多爾袞,更顯猙獰,扣押天使,要挾疆土,背信棄義,實乃我朝與天下萬民之不共戴天之死敵。”
“死敵”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奉天殿上空。此前朝廷的主流輿論一直是“聯虜平寇”,將李自成視為首要敵人,而對關外的清廷多有綏靖、幻想。此刻,聖旨中竟用如此嚴厲、決絕的詞語定義雙方關係,這簡直是顛覆性的轉變!殿中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那些原本主張“聯虜”最力的官員,如某些與江北四鎮關係密切者,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互相交換著驚駭與困惑的眼神。
何繼恩的聲音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如同冰冷的溪流,回蕩在死寂的大殿中:“逆闖李自成,雖逼死先帝,罪在不赦,然其部眾多為中原饑民,究其本源,亦是朕之子民。且聞其近日已有悔過之意,懲處凶頑,願效仿當年赤眉、綠林之前事,歸附王化。當此社稷危亡,胡塵囂囂之際,朕承天命,順民心,決意廓清迷霧,更定國策。”
他略微提高了音調,確保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即日起,廢除‘聯虜平寇’之謬策。詔諭李自成、張獻忠等,若能洗心革麵,共禦外侮,前罪可酌情寬宥。擢升李自成部為大明虎賁軍第八路軍,張獻忠部為大明四川都司新編第四軍,受南京兵部節製調遣,協同作戰,共擊建虜!”
“嘩——”殿內終於無法再保持沉默,如同冰麵破裂,沸水翻滾,瞬間炸開了鍋!官員們再也顧不得嚴格的朝儀,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聲由小變大,彙聚成一片混亂的聲浪。驚訝、憤怒、困惑、難以置信,乃至一些年輕官員眼中一閃而過的、隱晦的讚同與激動,各種情緒在人群中激烈地碰撞、交織。
“這……這簡直是與虎謀皮!荒謬,荒謬至極!”一個蒼老而顫抖的聲音猛地響起,壓過了部分嘈雜。隻見東閣大學士王鐸,這位須發皆白的老臣,此刻氣得麵色通紅,渾身發抖,他踉蹌著出列,重重跪倒在金磚地麵上,聲音帶著哭腔:“陛下,李闖乃逼死先帝之元凶,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建虜不過邊陲癬疾,疥癬之患耳。豈能因邊陲之患而縱容弑君之巨惡?此策顛倒黑白,親痛仇快,萬萬不可啊陛下。老臣……老臣泣血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說罷,他以頭觸地,咚咚作響。
“王閣老此言差矣。”早已準備好的史可法一步踏出,聲如洪鐘,他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山嶽,麵容肅穆,目光如電,直視王鐸,“建虜豈是疥癬之患?分明是亡國滅種之心腹大患。虜騎凶殘暴虐,所過之處,城垣為墟,百姓為齏粉,遼東、濟南之慘狀,猶在眼前。其誌不在土地金銀,而在絕我漢家血脈,毀我千年文明道統。李自成雖惡,究其根本,仍是流寇內亂,尚知華夷之辨,未行剃發易服之暴政。且陛下聖旨已言明,此乃權宜之計,特事特辦。待驅除韃虜,重整河山之後,順西諸部之功過,自有朝廷公論,史筆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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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的話語,充滿了家國天下的悲憤與清醒,帶著凜然正氣,一下子鎮住了部分喧嘩。
緊接著,馬士英也慢悠悠地出列,他的表情與史可法的慷慨激昂形成鮮明對比,更多了幾分沉穩與深沉的算計。他先是不慌不忙地對禦座上的朱由崧躬身行了一禮,姿態從容,然後才環視眾人,目光尤其在那些麵露猶豫和驚恐的官員臉上停留片刻,緩緩開口道:“史閣部所言,句句肺腑,皆是老成謀國之見。陛下聖明燭照,高瞻遠矚,早已洞悉虜情之危殆,遠超流寇之禍。昨日,虜酋多爾袞遣使送來國書,諸位可知書中是何等狂妄言辭?”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眾人的胃口。
“那多爾袞,竟扣押大明使臣左懋第大人,欲與我朝劃江而治,以北疆儘歸其所有為條件,方可暫息刀兵。此非盟好,實乃最後通牒。其吞並天下之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路人皆知。”馬士英的聲音陡然轉厲,“若我等再執迷於‘聯虜’之虛妄,對虜酋心存幻想,無異於開門揖盜,自毀長城。屆時,江南錦繡之地,我等的身家性命,妻兒老小,祖宗墳塋,皆休矣。陛下今日之決斷,非為一己之私,實乃為了保全大明社稷,保全江南億萬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
他頓了頓,語氣又轉為一種帶著現實壓力的誘導:“況且,諸位細想,將李、張等部收編為朝廷官軍,賜予名號,使其名正言順,既可極大增強我軍實力,充實前線,又可消弭內部紛爭,集中全國之力以對外虜。此乃化害為利,變廢為寶,一舉兩得之上上策。莫非……諸位真的以為,單憑我江南一隅之力,憑借目前這些兵馬錢糧,足以抗衡那如狼似虎、弓馬嫻熟的八旗鐵騎嗎?若能,則王閣老所言不虛;若不能,則陛下此策,便是唯一生路!”
最後這一問,如同冰冷的匕首,直指核心,帶著赤裸裸的現實考量。許多原本還想借著“君父之仇”反對的官員,頓時啞口無言。他們可以不顧及遠在北京的崇禎帝的仇恨,卻不能不考慮近在眼前的、自身和家族在清軍鐵蹄下的命運。南京城內那些從北方逃難而來的官紳、商賈、士子,他們所描述的清軍屠城掠地、燒殺奸淫的慘狀,早已不是秘密,如同陰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馬士英的話,將他們從道德高地的爭執,一下子拉回了殘酷的生存現實。
這時,禦座上的朱由崧,似乎被這激烈的朝堂辯論刺激,或者說,在史、馬二人一正一奇、一剛一柔的配合下,他不得不按照既定的劇本,做出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推動。他艱難地清了清嗓子,聲音雖然依舊不高,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強行注入了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色彩:
“朕意已決,非止於此——”
他再次看向何繼恩。何繼恩心領神會,展開聖旨的後半部分,用更加高亢的聲音繼續宣讀:
“……著令魯王、唐王、桂王等宗室,及各地方督撫、總兵,即刻起,與順、西兩部罷兵言和,締結盟約,建立……建立抗清之漢家社稷統一戰線。”
“統一戰線”這個充滿現代氣息、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的詞彙,從明朝司禮監掌印太監口中讀出,讓許多官員愣了一下,但結合上下文,其含義不言自明——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共同抗清。這正是戚睿涵在昨夜與史、馬等人爭論時,力主加入的核心概念。他深知,沒有廣泛的政治動員和相對統一的指揮架構,鬆散的利益聯盟是無法對抗高度組織化的清軍的。
何繼恩的聲音帶著最後的、森然的殺氣,回蕩在梁柱之間:“……自今日起,上至君王,下至黎庶,凡我漢家兒女,皆有抗清守土之責。文武百官,需戮力同心,共赴國難。違令者,通虜者,皆以叛國論處,格殺勿論!”
“欽此——!”
“格殺勿論”四個字,如同冰錐,刺入了每一位官員的心臟。整個奉天殿陷入了一種極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靜。先前所有的議論、爭執、驚疑,仿佛瞬間被凍結。陽光終於完全掙脫了霧氣的束縛,透過高窗上的欞紙,照射進大殿,在光滑如鏡的金磚地麵上投下一條條明亮而斑駁的光柱,光柱中無數微塵浮沉舞動,卻寂靜無聲。
王鐸張了張嘴,枯瘦的手指指向禦座,還想做最後的抗爭,但當他看到龍椅上那位雖然麵色慘白如紙、眼神卻透著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瘋狂與決絕的皇帝,再看看一旁態度鮮明、立場堅定的史可法和馬士英,以及殿門外那些不知何時增多、身著飛魚服、手按繡春刀、眼神冷冽的錦衣衛力士時,他最終隻是頹然地垂下了手臂,發出一聲悠長、沉重、充滿了無儘悲涼與無奈的歎息,深深地伏下身子,不再言語。
這沉默,便是默認,便是屈服。
司禮監掌印太監何繼恩環視鴉雀無聲的丹陛之下,用儘氣力,尖聲高呼:“眾臣領旨——!”
以史可法、馬士英為首,文武百官,無論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齊刷刷地跪倒在地,黑壓壓的一片,如同被狂風驟然吹倒的麥浪。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少了些許虔誠,多了幾分複雜難言的、被時勢與強權裹挾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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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彙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衝出奉天殿,在層層疊疊的宮闕殿宇間回蕩,驚起了棲息在飛簷鬥拱上的無數鳥雀,撲棱棱地振翅飛起,在湛藍如洗的天空中盤旋片刻,繼而消失在遠方。
站在殿柱巨大陰影裡的戚睿涵,看著眼前這曆史性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和一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成就感同時湧上心頭,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成功了,至少是取得了階段性的、關鍵性的成功。
一個在原本曆史上絕無可能出現的、由南明弘光朝廷正式宣告建立的“抗清民族統一戰線”,在這個時空的崇禎十七年1644年),在他這個穿越者的不懈推動下,終於艱難地、扭曲地誕生了。這意味著,曆史已經徹底偏離了它原有的、悲壯的軌道。北方的李自成大軍不必再兩麵受敵,可以集中力量應對南下的清軍;南明的有限力量,也不會再被內耗和無謂的“聯虜”幻想所削弱、分化;整個漢民族的力量,至少在法理上和表麵上,將被整合起來,共同麵對關外那個最凶惡、最危險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