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北京城,張曉宇新任命的工部右侍郎府邸。
這座府邸位於內城,原是前明某位勳貴的宅院,被清廷賞賜給了張曉宇。表麵上看,亭台樓閣,頗為氣派,但府邸深處,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在他那間書房之下,挖掘修建了一處極其隱秘的地下密室。
密室的入口隱藏在書房巨大的書架之後,需要觸動機關才能開啟。沿著狹窄而陰冷的石階向下,空氣中彌漫的氣味便愈發濃烈刺鼻——那是濃烈的草藥如蒼術、艾草)燃燒後的煙氣、刺鼻的石灰粉,以及一種難以名狀的、屬於腐敗有機物的甜膩腥臭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足以讓任何初入此地的人胃裡翻江倒海。
幾盞粗大的牛油燈在牆壁的燈台上努力燃燒著,昏黃跳動的火光將密室的輪廓勾勒出來,也在牆壁上投映出幢幢詭影,仿佛有無形的魔怪在起舞。密室不算特彆寬敞,但擺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器具:特製的琉璃蒸餾瓶、銅製的冷凝管、大小不一的陶罐瓷甕,以及幾個最為顯眼的、帶有粗糙但厚實玻璃觀察窗的密閉琉璃箱——這是張曉宇利用職權和超越時代的知識,召集能工巧匠,耗費巨大代價才勉強燒製成功的“實驗艙”。
此刻,這幾個琉璃箱內,裝著幾隻用作實驗的兔子和小鼠。它們大多已經奄奄一息,原本潔白的皮毛變得肮臟雜亂,口鼻處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汙,有些身上甚至出現了明顯的潰爛黑斑,呼吸急促而困難,偶爾發出一兩聲微弱的、痛苦的抽搐。
張曉宇穿著一身藏藍色的厚實棉袍,外麵罩著一件用桐油反複浸泡過的粗布“防護服”,臉上蒙著多層浸過藥水的厚布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在跳動的燈火下,閃爍著一種極度矛盾的光芒——既有科學家般的冷靜與專注,又有一種近乎宗教狂熱的興奮與偏執。
他正全神貫注地操作著。用一個特製的、帶有長長銅柄和精密小勺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從旁邊一個密封得極其嚴實的陶罐中,舀出少許暗紅色的、粘稠得如同糖漿般的物質——那是他從那些千裡迢迢運來的瘟疫死者身上,精心提取的血液、組織液以及膿液的混合物,是他眼中的“原始菌株”。
他的動作緩慢、穩定而精準,每一個步驟都似乎在心中演練過千百遍,仿佛不是在從事一項製造災難的勾當,而是在進行一項神聖而偉大的科學探索。密室的角落裡,如同戰利品般堆放著他之前的“傑作”——幾枚改造過的、外殼刻著詭異紋路的毒氣彈,數枚黑沉沉、引信被改進過的震天雷,以及一堆堆繪製著複雜結構的圖紙,上麵是連珠銃的優化方案、野戰滑膛炮的草圖,甚至還有依靠點火升空的“火風箏”的初步設計。
將提取物通過琉璃箱上特製的小孔,注入一隻尚且活蹦亂跳、未出現任何症狀的兔子體內後,張曉宇緩緩退後幾步,隔著那層模糊的琉璃,冷靜地、甚至是帶著一絲期待地觀察著。密室內隻剩下牛油燈芯燃燒的劈啪聲,和實驗動物偶爾發出的、越來越微弱的掙紮聲。
他的內心,並非全無波瀾。當最初產生利用這場天降瘟疫,將其轉化為武器的念頭時,那個來自二十一世紀、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靈魂殘影,曾發出過極其微弱的抗議。他想起了大學史綱課上,老師展示的那些關於731部隊的黑白照片,那些被用作實驗的活人扭曲痛苦的麵容,想起了國際社會對生物武器的共同譴責與禁令,內心確實有過一刹那的掙紮和悸動,那是對人類文明底線殘存的敬畏。
但是,那絲微弱的悸動,迅速被更強大、更洶湧的情緒浪潮徹底淹沒了。他想起自己剛穿越而來時,被鼇拜府上家奴當街鞭打時那火辣辣的、刻骨銘心的疼痛與屈辱;想起自己拖著斷腿,在肮臟冰冷的馬廄裡與牲畜為伍、苟延殘喘的日日夜夜;想起戚睿涵可能此刻正備受吳三桂禮遇,甚至在南明或大順朝廷中混得風生水起的想象場景;更想起,這個血腥混亂的明末清初,根本沒有《日內瓦公約》,沒有海牙國際法庭,沒有能約束他行為的、普世的道德和法律準繩!這裡奉行的是最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成王敗寇,這才是這個時代唯一的鐵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譴責?底線?”他內心冷笑,那點殘存的現代道德感如同狂風中的殘燭,瞬間熄滅,連一絲青煙都未曾留下,“不,在這個時代,實力就是公理,力量就是正義,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戚睿涵,你懂曆史大勢,會耍嘴皮子,能引經據典,懂得籠絡人心。但那又如何?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聯盟、謀略、仁義道德,都不過是紙糊的牆壁,一捅即破。我要讓所有人,包括你,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滿洲親王,都最終匍匐在我所創造、所掌控的絕對力量之下顫抖。你們講你們的仁義道德,我講的是生存,是征服,是讓這個世界按照我的意誌運轉!”
他看著琉璃箱內,那隻剛剛被注射的兔子,開始從最初的茫然變得不安、躁動,呼吸逐漸急促,原本靈動的眼睛開始失去神采,嘴角滲出帶著氣泡的暗紅色血液……他的眼中,沒有絲毫對生命的憐憫,反而升起一種掌控他人生死、操縱疫病命運的、近乎神明般的快意。
這種將微觀世界中致命的微生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比他改進火器、發明毒氣更讓他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興奮和滿足。這仿佛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降維打擊,是理科生對文科生思維模式的終極碾壓,是他對這個曾給予他無儘痛苦的不公世界,最徹底、最極致的報複。
幾天後,紫禁城,武英殿。
殿內金磚墁地,蟠龍柱巍峨,依舊彰顯著皇家的威嚴與氣派。小皇帝福臨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穿著小小的龍袍,似乎比幾個月前又長大了一點點,但眼神依舊清澈而懵懂,對於即將討論的事情,他無法理解其萬分之一的含義。孝莊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端莊地坐在禦座之後的珠簾後,身影模糊,卻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沉靜而強大的影響力。而真正掌控著這個新生帝國一切權柄的攝政王多爾袞,則站在禦階之下,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殿內的群臣。
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範文程、剛林、寧完我等漢臣,以及鼇拜、多鐸、阿濟格等滿洲親貴大將齊聚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聚焦在站在殿中,因腿疾而身形微跛的新任工部右侍郎張曉宇身上。
張曉宇已經換上了象征三品大員的緋色官服,補子上繡著孔雀,雖然行動間因舊傷而略顯滯澀,但他努力挺直腰杆,臉上帶著一種精心調試過的、混合著謙卑與自信的神情。他身後,兩名身材壯碩的包衣奴才,正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特製的、外部覆蓋著厚厚一層白色石灰的厚實木箱,那箱子不大,卻仿佛重若千鈞,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待殿內安靜下來,張曉宇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清晰回蕩:“臣,工部右侍郎張曉宇,啟稟皇上,太後娘娘,攝政王殿下。”他略作停頓,似乎在積蓄力量,然後朗聲道,“臣奉命研製的‘瘟瘴彈’,曆經艱辛,已初步成功!”
此言一出,殿內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尤其是範文程等漢臣,臉上更是露出驚疑不定、甚至略帶惶恐的神色。而鼇拜、多鐸等武將,則多是愕然中帶著強烈的好奇。
張曉宇不慌不忙,示意奴才將木箱輕輕放下,自己則從袖中取出一卷圖紙,雙手展開:“攝政王,諸位大人,請觀此圖。此彈外殼以特選陶土燒製,形如冬瓜,內部分為前後兩層。前層置放臣特製的精良火藥,作為推進及爆破之用;後層則密封存放經臣以秘法特殊處理的‘疫源’——亦即從山東瘟疫死者身上提取、並經培育強化的‘瘟瘴精髓’。”他指著圖紙上的結構,詳細解釋,“一旦通過火炮發射,或由死士投擲至敵軍陣中、城內,外殼受撞擊或引信引爆而碎裂,內藏之‘疫源’便會隨爆炸氣浪及風力迅速擴散開來。此物無色無味,混雜於煙塵之中,極難察覺。吸入或沾染肌膚者,快則一日,慢則三五日,便會出現與山東瘟疫一般無二之症狀,高熱、黑斑、嘔血,無藥可醫,必死無疑。”
他微微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尤其是在多爾袞和多鐸臉上停留了片刻,繼續加重語氣:“相較於傳統之火器、刀箭,此物有諸多無可比擬之優勢:製作成本極為低廉,遠遜於鑄造火炮、鉛彈;無需精準命中,覆蓋麵極廣,一彈可覆蓋數十丈方圓;其殺傷並非瞬間,卻能持續造成恐慌,有效瓦解敵軍鬥誌、癱瘓其後勤運轉,甚至……”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誘惑,“若用於攻擊負隅頑抗之城池,則可不費我一兵一卒,便能屠城滅邦,令其從地圖之上徹底抹去!”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寂靜。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和炭火盆偶爾迸出的火星劈啪聲。多鐸忍不住猛地向前跨出一步,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嗜血興奮,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個石灰木箱:“十四哥,若此物果真如此厲害,那下次南下征戰,何須我八旗精銳兒郎拚命攻城,白白折損?隻需將這些玩意兒,用改良的大炮轟進徐州、揚州、南京城,何愁南明不滅,流寇不平?這可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啊!”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江南繁華城池在瘟疫中哀嚎遍野的景象。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鼇拜也甕聲甕氣地附和,他雖對張曉宇這個“南蠻子”心存輕視,但對這種能大量殺傷敵人的武器極為熱衷:“是啊,攝政王,這張曉宇雖然是個殘廢,但這腦瓜子確實好使,弄出來的東西夠狠。此物若用於戰場,必能建不世之奇功,我看可行。”
多爾袞背負雙手,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閃爍不定。他自然能清晰地看到這“瘟瘴彈”背後所蘊含的巨大軍事價值,以及它所能帶來的恐怖威懾力,這或許能極大地加速他一統天下的進程。但同樣,作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和統治者,他內心深處也存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隱憂——這東西如同雙刃劍,一旦使用,會不會無法控製,最終反噬自身?會不會引起天怒人怨,甚至動搖統治根基?畢竟,滿洲人口稀少,對於大規模瘟疫,同樣心存畏懼。
然而,掃平南明與大順這兩個心腹之患、儘快完成天下一統的巨大誘惑,以及減少八旗子弟傷亡的現實需求,最終壓倒了一切潛在的顧慮。風險或許有,但收益更大。而且,隻要控製得好,這把刀,隻會砍向敵人。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張曉宇身上,臉上露出一絲冷酷而讚許的笑意:“好,張愛卿果然是我大清的棟梁之才,於國有大功。此物……威力驚人,便由本王親自命名為‘攝魂瘟瘴’吧。著工部劃撥專款,調集人手,全力配合張愛卿,加緊製造,不得有誤!”
“嗻!”工部滿漢尚書連忙出列躬身領命。
“豫親王多鐸!”多爾袞聲音轉厲。
“臣弟在!”多鐸精神一振,大聲應道。
“這批首批製成的‘攝魂瘟瘴’,便先配屬於你之麾下。如何運用,你需與張愛卿仔細商議,選定目標,務求首戰必勝,揚我大清國威,震懾所有不臣之心!”
“嗻,臣弟領旨,定不負攝政王重托!”多鐸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高亢,他看向那石灰木箱的目光,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殘忍和期待,仿佛那不是一箱武器,而是他建立赫赫戰功的捷徑。
張曉宇深深叩首,額頭觸碰到冰冷的金磚地麵,一絲難以抑製的、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在他低垂的臉上揚起:“臣,張曉宇,定不負攝政王重托。必以此‘攝魂瘟瘴’,為我大清掃清六合,一統天下,鏟除所有頑抗之敵!”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和無比的堅定。
他知道,自己終於掌握了一件足以改變這個時代戰爭模式、甚至讓整個曆史進程都為之震顫、偏離軌道的終極武器之一。這不再是冷兵器的碰撞,也不是簡單的熱兵器對決,而是將生物學引入了殺戮場!戚睿涵,還有你們那些所謂的“抗清統一戰線”,無論你們如何掙紮,如何聯合,準備好迎接這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無形的、卻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了嗎?時代的洪流,將因我張曉宇之手,而徹底改道!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人在他製造的瘟疫中痛苦倒下的場景,而那,將是他勝利的奠基石。
……
西京,平西侯府。
消息如同本身便攜帶了瘟疫菌株的凜冽寒風,終究是無法被完全捂住。儘管清廷極力保密,但這種規模的武器研製和列裝,總會有蛛絲馬跡流出。很快,通過各種隱秘渠道——商人、細作、甚至一些對清廷暴行心懷不滿的底層官吏,關於“攝魂瘟瘴”被正式列裝,並由最嗜殺的多鐸部隊負責首次實戰應用的確切消息,再次傳到了西京。
當戚睿涵從負責情報彙總分析的李岩那裡,得到最終確認時,他正站在侯府書房的窗前,望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那一刻,他感覺不到憤怒,也感覺不到悲傷,隻是一種徹骨的、仿佛連靈魂都被凍結的冰冷,從頭頂瞬間貫穿到腳底。最壞的情況,終究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西京的冬夜,萬籟俱寂,星辰隱匿在濃厚的烏雲之後,天地間一片黑暗。戚睿涵拒絕了董小倩和楊銘的陪伴,獨自一人站在侯府空曠的庭院中,仰望那如同巨大黑色絨布般的、不透一絲光亮的夜空。寒風如刀,刮過他的麵頰,但他似乎毫無知覺。
他仿佛能穿透這千山萬水,聽到遠方那些尚未發生、卻已注定要出現的、無數冤魂垂死的哭泣與哀嚎;能聞到那即將在不久的將來,彌漫於一座座城池和鄉村之間的、混合著血腥、腐臭與絕望的死亡氣息。曆史的車輪,在他和張曉宇這兩個來自未來的“意外”來客的推動下,正以前所未有的、瘋狂的速度,轟然駛向一條充滿未知與恐怖、遍布荊棘與深淵的分岔路。
而他,以及這個時代千千萬萬掙紮求生的生靈——無論是漢是滿,是兵是民,都已被無情地卷入了這場由超越時代的科學知識、個人仇恨、文明衝突與野蠻征服交織而成的、巨大而黑暗的漩渦之中。前途,似乎被一層濃稠得化不開的、帶著疫病死亡顏色的厚重迷霧所籠罩,看不到一絲光亮,唯有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彌漫天地。
喜歡明末穿越,闖王一統請大家收藏:()明末穿越,闖王一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