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夾觸到電磁閥的瞬間,林小滿聽見“哢嗒”一聲輕響,像生鏽的齒輪突然咬合。緊接著,管道深處傳來轟鳴,震得她耳膜發麻——是噴淋係統啟動的聲音。
“成了!”她回頭想告訴沈嚴,卻看見他正捂著左肩滑坐在管道壁上,臉色白得像蒙了層紙。剛才的震動牽扯了傷口,血珠正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滴,在鐵皮上砸出細碎的紅點。
“走。”沈嚴扯住她的手腕,力道卻比剛才弱了很多。他的呼吸帶著明顯的喘息,每挪一步都要停頓半秒,額角的冷汗在手機光下亮得刺眼。
林小滿反手扶住他的腰,兩人攙扶著往前爬。管道外的驚叫聲越來越近,夾雜著毒販的咒罵:“媽的!哪個混蛋開了噴淋?”“水怎麼是黏的?”
爬到出口時,林小滿先探出頭。倉庫裡的景象讓她愣住——白色的泡沫正從天花板的噴淋頭裡湧出來,像被戳破的雲朵,落地時卻變成了詭異的粉色,在地上積成沒過腳踝的泡泡池。
“是苯乙烯。”沈嚴也看見了,聲音凝重,“他們把消防管道和化學品罐接在了一起,用泡沫掩蓋冰毒的氣味。”他推了林小滿一把,“快下去,泡沫有腐蝕性。”
林小滿剛跳進貨場,就被粉色泡沫糊了滿臉。那泡沫黏得像膠水,沾在皮膚上又涼又癢。她抹了把臉,看見毒販們在泡沫裡東倒西歪,有人踩著泡泡滑倒,鋼管“哐當”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粉色的水花。
“抓住那個女的!”穿黑風衣的男人突然從泡沫裡冒出來,手裡的槍對準林小滿。他的風衣下擺沾著泡沫,卻絲毫沒影響他的準頭。
沈嚴從出口跳下來,落地時悶哼一聲,顯然傷口又裂開了。他撲過去推開林小滿,子彈擦著她的耳朵飛過,打在身後的貨架上,震落一堆紙箱。
“跑!”沈嚴把折疊刀塞給她,自己抓起一根斷裂的鋼管,“去東門,小李在那邊!”
林小滿沒跑。她看著沈嚴單膝跪地,用鋼管擋住黑風衣男人的槍,左肩的血正往粉色泡沫裡滲,像滴進水裡的紅墨水。她突然想起沈嚴在管道裡說的話——“彆拖後腿”。
可她不想隻當被保護的那個。
林小滿握緊折疊刀,繞到黑風衣男人身後。泡沫太深,她走得跌跌撞撞,刀身在燈光下閃著冷光。就在男人扣動扳機的瞬間,她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用儘全身力氣往後拽。
“砰!”子彈打在天花板上,震得更多泡沫落下來。
男人沒想到她會反撲,踉蹌著倒進泡沫裡。林小滿騎在他背上,折疊刀抵住他的脖子:“彆動!”
她的手抖得厲害,聲音也在發顫,但刀卻沒鬆。男人能感覺到她的指甲掐進了自己的皮肉,像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放開我,”男人突然笑了,聲音在泡沫裡顯得黏糊糊的,“你不想知道你父親的事了?”
林小滿的動作頓了頓。
父親。
這兩個字像針,紮得她心口發疼。
就在這時,沈嚴突然大喊:“小心!”
林小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黑風衣男人掙脫了她的束縛,槍對準了她的胸口。沈嚴撲過來擋在她身前,鋼管狠狠砸在男人的手腕上,槍“噗通”掉進粉色泡沫裡。
“找死!”男人怒吼著撲向沈嚴,兩人在泡沫裡扭打起來。鋼管碰撞的悶響、拳頭砸在肉上的聲音、泡沫破裂的“噗嗤”聲混在一起,像場荒誕的默劇。
林小滿爬起來時,看見沈嚴被按在地上,男人的膝蓋頂著他的傷口。沈嚴的臉皺成一團,卻死死咬住男人的耳朵,不肯鬆口。
“啊——”男人慘叫著鬆開手。
林小滿抓起地上的槍,對準男人的後背。她的手指在扳機上猶豫了——她是軍隊文職,學過射擊,卻從沒真的對準過人。
“開槍啊!”男人回頭看她,嘴角掛著血,眼神瘋狂,“你父親當年就是這麼對我弟弟的!他開槍時可沒猶豫!”
林小滿的瞳孔驟然收縮。
弟弟?
她的父親開槍打過人?打了這個男人的弟弟?
“你胡說!”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胡說?”男人冷笑,“去問你父親啊!問問他1998年在軍供站倉庫裡,為什麼要打死我弟弟!問問他……”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沈嚴一拳打斷了鼻梁。沈嚴趁機翻身騎在他身上,膝蓋頂住他的胸口:“閉嘴!”
男人還在笑,血沫從嘴角湧出來:“沈嚴,你也彆裝了!你爸當年也在場!他親眼看著林建軍開槍……”
“砰!”
槍聲再次響起。
這次不是林小滿開的。
子彈從倉庫門口射進來,精準地打在男人的太陽穴上。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林小滿和沈嚴同時回頭。
倉庫門口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手裡握著槍,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和黑風衣男人的眼睛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