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科的空調壞了三天,悶得像口密不透風的鐵箱子。林小滿把最後一份毒販交易數據錄入係統時,額頭上的汗順著鬢角往下滑,滴在鍵盤的“enter”鍵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林參謀,喝瓶冰可樂?”小王舉著兩罐可樂從外麵進來,軍綠色的作訓服後背濕了一大片,“剛從冰櫃裡拿的,小李說讓你看完監控再忙。”
林小滿接過可樂,拉環“啵”地一聲彈開,冰涼的氣泡湧出來,濺在手腕上。“什麼監控?”她吸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才壓下心裡那點莫名的燥熱——早上給沈嚴換藥時,他左肩的傷口又滲了血,她手忙腳亂地找棉球,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兩人像觸電似的縮回手,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
“倉庫伏擊案的監控複盤,”小王把可樂放在桌上,屏幕上正調出模糊的監控畫麵,“沈隊讓技術科把關鍵幀放慢,說看看有沒有漏網的線索。”
林小滿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畫麵裡是“全球優選”倉庫的混戰現場,粉色的泡沫像融化的草莓冰淇淋,糊得滿地都是。沈嚴穿著快遞員製服,左肩已經染了血,正把她往通風管道的方向推,動作快得像陣風。
“這裡,慢放十倍。”小王敲了下鍵盤,畫麵突然卡住,一幀一幀地往前挪。
林小滿的呼吸驟然收緊。
她看見自己被沈嚴推得踉蹌了一下,發夾從頭發上掉下來,落在粉色泡沫裡,閃著點碎光。然後,一個蒙麵人舉著鋼管從側麵衝過來,沈嚴幾乎是憑著本能轉身,用後背硬生生擋了一下。鋼管砸在背上的悶響,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疼。
“沈隊這反應速度,絕了!”小王嘖嘖稱奇,指著屏幕上沈嚴的側臉,“你看這眼神,跟鷹似的,一下就鎖定目標了。”
林小滿沒說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可樂罐上的水珠。她想起當時的情景,沈嚴擋在她身前時,後背的肌肉緊繃著,像塊堅硬的石板。她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心裡慌得像揣了隻兔子。
畫麵繼續慢放。沈嚴踹開蒙麵人,抓起地上的槍塞給她,嘴唇動了動。雖然沒有聲音,但林小滿看懂了他說的話——“彆打死自己人”。
“噗嗤——”小王突然笑出聲,“林參謀,你當時手抖得跟篩糠似的,槍差點掉地上,沈隊那表情,跟吃了黃連似的。”
林小滿的臉“騰”地紅了,抓起桌上的文件往小王頭上拍:“看你的監控!哪來那麼多話!”
小王笑著躲開,把畫麵調到沈嚴肩部中彈的瞬間。子彈沒入左肩時,沈嚴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卻死死把她按在身下。監控鏡頭從斜上方拍下來,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按在她的後頸,指尖剛好遮住那片楓葉狀的胎記。
“停!”門口傳來小李的聲音,他端著個保溫杯走進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把這裡再慢放十倍!”
小王趕緊照做。畫麵裡,沈嚴按在她後頸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就是這個瞬間,監控鏡頭剛好捕捉到他的側臉——眉骨緊繃著,下頜線繃得筆直,眼神裡卻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緊張,像在守護什麼稀世珍寶。
“看到沒看到沒?”小李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放,激動得差點把裡麵的枸杞水灑出來,“隊長這眼神,絕對是喜歡!換了彆人,他頂多吼一句‘躲好’,哪會這麼護著?”
林小滿的耳朵“唰”地紅透了,像被煮熟的蝦子。“你胡說什麼!”她抓起文件擋在臉上,聲音都變調了,“當時情況緊急,他是隊長,保護隊員是應該的!”
“隊員?”小李挑眉,笑得一臉不懷好意,“那上次訓練,你把他銬在訓練架上,他怎麼沒保護你?還跟我吐槽說‘文職就是麻煩’。”
“那是兩碼事!”林小滿的聲音更急了,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怎麼吵起來了?”沈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嚇得林小滿手一抖,文件掉在地上。他穿著件黑色的t恤,左肩的位置微微隆起,顯然還墊著紗布。陽光從他身後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把他左臉的疤痕襯得格外清晰。
“沒吵沒吵,”小李趕緊打圓場,指著屏幕,“我們在看倉庫的監控,沈隊你看,你這眼神,簡直是教科書級彆的‘男友力爆棚’。”
沈嚴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畫麵裡,他正把林小滿按在身下,側臉的輪廓在粉色泡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柔和。
“專心看案子。”他咳了兩聲,聲音有點悶,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林小滿那邊瞟了一眼。她正低著頭撿文件,耳尖紅得像要滴血,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點小巧的下巴。
“是是是,看案子。”小李識趣地閉了嘴,心裡卻樂開了花——隊長這反應,分明是被說中了心事。
監控複盤繼續進行。後麵的畫麵沒什麼特彆的,特警衝進來,毒販被按在粉色泡沫裡,沈嚴被抬上救護車時,手指還死死攥著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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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個疑點。”沈嚴突然開口,指著屏幕角落一個一閃而過的黑影,“倉庫後門那裡,好像有人影。”
小王趕緊把畫麵放大,黑影模糊得像團墨漬,隻能看出是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手裡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技術科增強一下畫質。”沈嚴的聲音沉了下來,“這個人,很可能是‘深海’的人。”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緊。她想起張老板在審訊室裡提到的“深海”,想起父親視頻裡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增強後的畫麵依然模糊,但能看出那個男人手裡拿著個相機,正對著倉庫裡麵拍照。“他在監視我們。”林小滿的聲音有點發顫,“從一開始,‘深海’就知道我們要行動。”
“內部有內鬼。”沈嚴的眼神冷得像冰,“張老板的律師能那麼快趕到審訊室,絕不是巧合。”
技術科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小王埋頭分析黑影的體態特征,小李在旁邊記錄疑點,林小滿翻出倉庫的平麵圖,試圖找到那個黑影可能逃跑的路線。
隻有沈嚴,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林小滿泛紅的耳根,又迅速移開,假裝研究屏幕上的監控畫麵。他的指尖在桌下輕輕蜷縮起來——剛才慢放的畫麵裡,他看她的眼神,確實不像看普通隊員。
監控複盤結束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小李拉著小王去食堂搶糖醋排骨,林小滿收拾好文件,準備去給沈嚴拿藥。剛走到技術科門口,就被沈嚴叫住了。
“藥我讓護士送病房了。”他站在走廊儘頭,背對著光,看不清表情,“你下午有空嗎?陪我去趟檔案室。”
“有空。”林小滿點點頭,心裡有點慌——單獨和他待在一起,總覺得不自在,尤其是在看完那個監控之後。
檔案室在警局的老樓,裡麵彌漫著舊紙張的黴味。沈嚴要找的是2018年軍供站的物資清單,據說和父親當年的設計圖有關。林小滿爬上高高的梯子,在頂層的貨架上翻找,灰塵嗆得她直咳嗽。
“找到了嗎?”沈嚴在下麵問,聲音透過灰塵傳過來,有點悶。
“快了……”林小滿踮起腳尖,指尖終於夠到一個藍色封麵的文件夾。剛想抽出來,梯子突然晃了一下,她驚呼一聲,眼看就要摔下去。
沈嚴眼疾手快地衝過來,張開雙臂把她接住。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林小滿壓在他身上,嘴唇差點碰到他的下巴。
“你沒事吧?”沈嚴的聲音有點喘,左肩的傷口顯然又被牽扯到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沒事,”林小滿慌忙爬起來,臉頰燙得能煎雞蛋,“你的肩……”
“沒事。”沈嚴扶著牆站起來,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夾,拍了拍上麵的灰,“找到了就好。”
林小滿看著他發白的嘴唇,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對不起,”她低聲說,“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算麻煩。”沈嚴的聲音很輕,目光落在她沾了灰塵的臉頰上,突然伸手,用指腹輕輕擦了一下。他的指尖有點糙,帶著薄繭,擦過皮膚時,像有電流竄過。
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梯子。“我……我去洗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看著她慌亂的背影,沈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麵還沾著點灰塵,混著她臉頰的溫度。他突然笑了笑,笑得有點無奈,又有點縱容。
下午四點,林小滿在訓練室找到沈嚴。他正在拆槍,動作比平時慢了些,顯然左肩的傷口還在疼。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檔案看完了嗎?”林小滿走過去,手裡拿著瓶紅花油——剛才在檔案室,他扶她的時候,胳膊好像扭了一下。
“嗯。”沈嚴把拆好的零件擺在桌上,動作有條不紊,“裡麵提到你父親當年設計的包裝,有個隱藏的水印,用紫外線燈照才能看見。”
“水印?”林小滿的眼睛亮了起來,“是不是和‘深海’有關?”
“有可能。”沈嚴拿起槍管,對著光看了看,“技術科正在研究,看看能不能用在我們查獲的毒品包裝上。”他頓了頓,看向林小滿手裡的紅花油,“給我的?”
“嗯,”林小滿把紅花油遞給他,“剛才在檔案室,看你胳膊扭了一下。”
沈嚴接過紅花油,指尖碰到她的手,兩人像被燙到似的同時縮回。他擰開瓶蓋,一股濃烈的藥味散開,在訓練室的空氣裡漫開。“謝了。”他低頭往胳膊上倒了點,掌心搓熱了往扭傷的地方按,動作輕得像怕弄疼自己。
林小滿沒走,靠在器械架上看著他。陽光落在他按揉胳膊的手上,那隻手骨節分明,指腹有層薄繭,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她突然想起在倉庫管道裡,這隻手攥著她的手腕往前爬,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燙得她心慌。
“那個水印……”她沒話找話,想打破這有點僵的氣氛,“技術科說什麼時候能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