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的通風口還在漏風,帶著老建築特有的潮濕氣息,吹得林小滿後頸發僵。她蹲在頂層檔案架的陰影裡,懷裡抱著那個貼滿“絕密”封條的舊紙箱,紙箱外殼被歲月浸得發脆,指尖一碰就簌簌掉渣。剛才鑽通風口時沾在頭發上的灰塵,此刻落在眼瞼上,癢得她想揉,卻不敢——巡邏兵的腳步聲還在樓下走廊裡回蕩,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篤篤”聲,像敲在緊繃的神經上,每一下都讓人心頭發緊。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的慌亂,指尖摳住紙箱的封條。封條是暗紅色的,印著早已模糊的軍方徽章,邊緣已經翹起,顯然多年沒人動過。她用指甲一點點挑開封條,動作輕得像怕吵醒什麼,隻有紙箱裡舊紙張的黴味,隨著縫隙的擴大慢慢飄出來,混著空氣中的樟腦味,成了一種讓人窒息的味道。
“吱呀——”
樓下傳來檔案櫃被拉動的聲音,緊接著是兩個士兵的對話:“剛才好像聽到頂樓有動靜?”“彆疑神疑鬼了,這破檔案室除了老鼠誰會來?趕緊查完這排下班。”
林小滿的動作瞬間僵住,屏住呼吸,將紙箱往檔案架更深處推了推,自己則縮成一團,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鐵皮櫃。透過檔案架的縫隙,能看到樓下走廊裡晃動的手電筒光柱,橙黃色的光掃過樓梯口,離頂樓隻有幾步之遙。她的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裡藏著沈嚴之前給她的微型防身噴霧,手指攥著冰涼的瓶身,才稍微找回一點安全感。
好在光柱很快移開,腳步聲漸漸遠去。林小滿等了足足三分鐘,確認周圍徹底安靜後,才重新探出頭,小心翼翼地打開紙箱蓋子。
箱子裡鋪著一層泛黃的舊報紙,油墨味很重。林小滿掀開報紙,首先看到的是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封皮上有明顯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刮過,邊角也磨得發亮,一看就是經常被翻閱。筆記本旁邊,放著一疊折疊整齊的信紙,信紙是軍綠色的,上麵印著“軍供站專用”的字樣,紙邊已經發卷,顯然有些年頭了。
最讓她心跳加速的,是信紙最上麵壓著的一枚銅製船錨吊墜——和沈嚴一直戴的那枚一模一樣,隻是這枚的表麵更舊,邊緣甚至有些氧化發黑,吊墜背麵刻著一個小小的“林”字,是父親林建軍的筆跡。
林小滿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吊墜,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瞬間勾起無數回憶。小時候她總喜歡搶父親的吊墜玩,父親每次都會笑著把她舉起來,說“這是咱們林家的護身符,等你長大了就傳給你”。可後來父親“失蹤”,她翻遍了家裡所有角落,都沒找到這枚吊墜,沒想到它會藏在軍方檔案室的絕密紙箱裡。
她強忍著喉嚨裡的哽咽,拿起那疊軍綠色信紙——這應該就是父親的遺書。信紙一共有五張,每張都寫得滿滿當當,父親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早年在部隊時練過的楷書,一筆一劃都透著工整,可到了最後兩張,字跡卻明顯潦草起來,甚至有幾處被眼淚暈開的墨痕,看得人心裡發緊。
“小滿,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爸爸大概率已經不在了。彆難過,爸爸不是逃兵,也不是他們說的‘叛徒’,爸爸隻是在做該做的事。”
開篇第一句話,就讓林小滿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砸在信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跡,和父親當年的墨痕重疊在一起。她趕緊用手背擦掉眼淚,怕淚水弄壞信紙,繼續往下讀。
“1998年6月,我被調去軍供站物資科,本以為是普通的調動,沒想到一去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他們讓我簽物資調撥單,說是‘軍用物資’,可我偷偷查了接收方的信息,根本不是部隊,而是一個空殼公司,背後牽扯著一個叫‘墨魚’的組織。”
“墨魚”?
林小滿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卻直覺這是個極其危險的組織。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後,才繼續往下讀,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我試著拒絕,可他們用你的安全威脅我——他們說知道你在紅泥港小學上學,知道你每天下午四點半放學。小滿,爸爸不能失去你,隻能暫時答應他們,簽下那些調撥單。但爸爸沒打算一直妥協,我開始偷偷收集證據,把每一次的調撥記錄、‘墨魚’成員的聯係方式,都記在那本黑色筆記本裡,加密了,密碼是你的生日,你一定能解開。”
“‘墨魚’的人很狡猾,他們不僅控製軍供站的物資,還和境外毒販有勾結。我發現他們把軍供站的‘特殊溶劑’偷偷運出去,用來製作冰毒,那些溶劑本該用於軍工生產,卻成了他們害人的工具。我想把證據交給上級,可沒想到軍供站裡有他們的內鬼,我的計劃被發現了。”
最後一張信紙的字跡最亂,甚至有幾處被劃掉重寫,能想象出父親當時有多著急。“他們把我關在倉庫裡,逼我交出證據。我寧死不從,他們就偽造了我‘自殺’的現場,還對外說我是因為‘貪汙物資畏罪自殺’。小滿,爸爸沒貪汙,也沒自殺,爸爸是被他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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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爸爸多想再陪你過一次生日,多想再給你做一次你最愛吃的紅燒肉。但爸爸知道,我可能沒機會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彆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軍方裡那些‘笑臉相迎’的人——‘墨魚’的內鬼,可能就在他們中間。”
“最後,記住爸爸的話:數據不會騙人,真相也不會。用你的能力,找出‘墨魚’,還爸爸一個清白,也還那些被‘深海計劃’害死的人一個公道。”
信紙的末尾,沒有落款日期,隻有一個小小的鯨鯊塗鴉——和造船廠地下實驗室裡的塗鴉一模一樣,旁邊寫著“深海開門,鯨鯊泣淚”八個字,和父親日記裡的句子完全吻合。
林小滿把信紙緊緊抱在懷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原來父親不是叛徒,不是貪汙犯,他是被脅迫的,是為了收集證據才犧牲的。那些年她承受的“叛徒女兒”的罵名,那些對父親的誤解,此刻都化作愧疚和心疼,堵在胸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抹掉眼淚,拿起那本黑色筆記本。筆記本的封麵上沒有任何字,隻有一個小小的密碼鎖,是三位數的。林小滿深吸一口氣,輸入自己的生日——,但密碼鎖沒開。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父親當年總喜歡把她的生日倒過來記,於是又輸入“”,還是沒開。
“不對……”林小滿皺起眉頭,手指摩挲著密碼鎖的紋路,突然想起遺書裡的話:“密碼是你的生日”。她的生日是6月18日,可父親一直說,她的“真正生日”是找到親生父母那天。等等——親生父母?
她猛地想起在紅泥港暗格裡找到的那份出生證明,上麵寫著她的親生父親是李國安,出生日期是1998年5月21日——那是她的真實生日,父親一直記得。
林小滿顫抖著輸入“521”——三位數的密碼鎖“哢嗒”一聲,開了。
筆記本的第一頁,貼著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大概三歲,紮著兩個小辮子,坐在父親的肩膀上,笑得一臉燦爛。照片旁邊,父親寫著一行字:“我的小滿,永遠是爸爸的驕傲。”
林小滿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一頁頁地翻著筆記本,裡麵密密麻麻記著“墨魚”的線索:有物資調撥的時間和數量,有“墨魚”成員的代號比如“眼鏡蛇”“老魚”),還有他們的交易地點——其中多次提到“軍用化工廠”“城郊舊倉庫”,這些地名和沈嚴之前調查的線索完全吻合。
翻到筆記本的最後幾頁,林小滿發現了一張被夾在裡麵的小紙條,紙條是從香煙盒上撕下來的,上麵用鉛筆寫著一行字:“內鬼在高層,代號‘墨魚’,和沈建國有關。”
沈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