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旱焦土,簡上同舟_青史照山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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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旱焦土,簡上同舟(1 / 1)

春分過後,晉地的天就沒再落過雨。

趙無恤蹲在麥田邊,手指插進土裡——表層的土已經乾透,一捏就碎,連帶著剛冒芽的麥苗都蔫了,嫩綠的葉尖泛著焦黃色,像被火烤過一樣。風卷著沙塵吹過來,打在臉上生疼,他懷裡的新竹簡被布條裹得嚴實,卻仍能感覺到竹片的涼,像極了潏水河邊那夜的冰。

“無恤大哥,再不下雨,這麥就全死了。”

趙狗兒拎著半桶水跑過來,桶底的木縫滲出的水,在乾土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很快就被風沙蓋住。他的短褐又添了新補丁,是用流民婦人給的粗布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之前暖和多了——這是農隊裡的人互相幫襯的結果,也是趙無恤在新竹簡上寫的“鄰裡之禮”。

趙無恤接過水桶,往麥苗根部澆了些水。水流進乾土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輕響,像麥苗在呻吟。“再等等,說不定明天就下雨了。”他的聲音有些虛,連自己都不信——營地外的水井已經見了底,流民們每天隻能分到半瓢水,既要喝,又要澆苗,這點水,像潑在焦土上的油,連緩解都算不上。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趙無恤心裡一緊,拉著趙狗兒躲到土坡後——是範家的遊兵,大約十幾人,手裡的戈矛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正朝著農隊的方向過來。

“他們是來搶糧種的!”趙狗兒的聲音發顫,攥著鏽刀的手更緊了,“上次他們就搶了東邊的農隊,連種子都沒剩下!”

趙無恤摸了摸懷裡的新竹簡,上麵寫著“什一稅”“鄰裡互助”“不妄殺”,那些字是他一筆一劃寫的,墨跡還帶著新竹的青氣。他想起趙鞅說的“亂世裡的禮,是讓農人有飯吃”,若是連種子都被搶了,這些“禮”,就成了空字。

“你去通知農隊的人,把種子藏好,彆出來。”趙無恤壓低聲音,從腰間解下“仁”字木牌,塞進趙狗兒手裡,“我去會會他們。”

趙狗兒還想說什麼,趙無恤已經站起身,朝著範家遊兵走去。他懷裡沒帶劍,隻揣著那卷新竹簡——不是想憑竹簡退敵,是想讓自己記住,手裡的不是竹片,是農隊二十多個人的希望。

“你是趙氏的人?”

為首的範家將領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著趙無恤,眼神裡滿是輕蔑。他的甲胄上沾著塵土,腰間的銅劍鞘上刻著“範”字,和趙午的劍比起來,多了幾分凶氣。

“我是趙氏農隊的管事,趙無恤。”他停下腳步,離馬有三步遠,正好是《周禮》裡“士與庶人相見”的距離,“這裡是趙氏的地,還請範家的人離開。”

將領笑了,聲音像刮過焦土的風:“趙氏的地?去年晉陽被圍時,趙氏連自己人都養不活,現在倒有閒心種麥?”他揮了揮手,身後的士兵們紛紛下馬,朝著麥田走去,“這些麥,還有你們的種子,我們範家要了——就當是趙氏欠我們的糧。”

趙無恤往前走了一步,擋住士兵的路:“種子是農隊的人活命的根本,不能給。若是範家缺糧,趙氏可以分你們一些,按‘賓禮’來,不是搶。”

“賓禮?”將領像是聽到了笑話,拔出銅劍,劍尖指著趙無恤的胸口,“亂世裡,刀就是禮!你要是再擋著,我就把你和這些麥,一起砍了喂馬!”

劍刃的寒氣撲麵而來,趙無恤的後背已經沁出冷汗,卻沒退一步。他想起潏水河邊的老丈,想起麥田裡的曾點,想起農隊裡的流民——那些人把信任放在他手裡,把種子放在他手裡,他不能退。

“你可以殺我,但殺了我,這些麥也活不了,種子也種不下去。”趙無恤的聲音很穩,目光落在將領的劍上,“範家要的是糧,不是死麥。若是你們願意等,秋收時,趙氏可以按‘什一稅’的數,分範家一些糧——前提是,你們彆再擾農隊。”

將領愣住了,顯然沒料到這個趙氏管事會這麼硬。他盯著趙無恤看了很久,又看了看身後乾得發黃的麥田,最終收了劍:“好,我信你一次。若是秋收時沒有糧,我就把你們的農隊,連人帶麥,一起燒了。”

馬蹄聲漸漸遠去,趙無恤才鬆了口氣,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貼在身上涼得很。他回頭望去,趙狗兒和幾個流民正從土坡後跑出來,眼裡滿是後怕。

“無恤大哥,你沒事吧?”趙狗兒遞過水壺,“他們沒傷你吧?”

趙無恤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水,水帶著土腥味,卻比任何時候都甜。“沒事,他們走了。”他摸了摸趙狗兒手裡的木牌,“這木牌,你還帶著?”

“嗯!”趙狗兒把木牌攥得更緊了,“你說這是‘仁’字,能保平安,我就一直帶著。”

趙無恤笑了,心裡卻沉甸甸的——範家的人雖走了,可乾旱還在,水井已經見底,再不下雨,就算有種子,也種不出麥。他走到土坡上,望著遠處的趙氏營地,突然想起新竹簡上寫的“鄰裡互助”,心裡有了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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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趙無恤把農隊的人都召集到篝火旁。流民們圍著篝火坐著,手裡捧著空碗,臉上滿是愁容——水越來越少,麥越來越蔫,每個人都知道,再這樣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我有個想法。”趙無恤站在篝火旁,舉起新竹簡,“營地外的那條河,雖然乾了,可河底還有些濕土。我們可以挖渠,把濕土運到麥田裡,再把僅有的水省下來,澆在濕土裡,說不定能救些麥。”

沒人說話,篝火的光映在流民們的臉上,滿是猶豫。一個老農人歎了口氣:“挖渠要力氣,我們連水都喝不上,哪有力氣挖?就算挖了,也不一定能救麥。”

“我來挖!”趙狗兒突然站起來,手裡還攥著鏽刀,“我有力氣,我能挖!”

一個流民婦人也站起來:“我也去,我能幫著運土。”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篝火旁的空碗被放在一邊,眼裡的愁容,慢慢變成了堅定。“對,我們一起挖,總比等著餓死強!”“就算救不了所有麥,救一點是一點!”

趙無恤看著眼前的人,心裡暖得像篝火。他把新竹簡放在篝火旁,拿起一塊炭,在竹簡的空白處,寫下“同舟之禮”四個字——不是《周禮》裡的“吉禮”“凶禮”,是亂世裡,農人靠自己的手,靠彼此的力,共渡難關的禮。

接下來的日子,農隊的人每天天不亮就去挖渠。趙無恤和大家一起,用耒挖,用手刨,手指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就用布條裹上,接著挖。流民婦人則把挖出來的濕土,裝在布兜裡,運到麥田裡,鋪在麥苗根部。

趙鞅聽說了這事,派了幾個士兵來幫忙,還送來了兩桶水。“你這‘禮’,比我的戈矛管用。”他拍著趙無恤的肩膀,看著忙得熱火朝天的農隊,“以前我總覺得,亂世裡要靠狠才能活下去,現在才明白,靠人,靠心,才能活得更穩。”

趙無恤笑了,指著麥田裡的濕土:“這些濕土,是大家一起挖的;這些水,是大家一起省的。這就是‘禮’——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所有人的事。”

第七天清晨,天終於落雨了。

起初是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麥田裡,打在挖好的渠裡,打在流民們的臉上。大家都停下手裡的活,站在雨裡,仰著頭,讓雨水打濕自己的臉,打濕乾裂的嘴唇。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趙狗兒蹦著跳著,手裡的木牌被雨水打濕,“仁”字卻更清晰了。

趙無恤站在雨裡,懷裡揣著新竹簡。雨水滲進布條,打濕了竹簡上的字,“什一稅”“鄰裡互助”“同舟之禮”,那些字在雨水中泛著光,像活了一樣。他想起在鎬京抄《周禮》時,大夫們說“禮是天經地義”,那時他不懂,現在懂了——真正的天經地義,不是刻在竹簡上的教條,是雨落時,眾人一起仰臉的歡喜;是乾旱時,眾人一起挖渠的堅持;是亂世裡,眾人一起活下去的決心。

雨越下越大,澆透了乾土,澆綠了麥苗,也澆暖了每個人的心。農隊的人開始往麥田裡補種種子,趙無恤也蹲下來,手裡拿著趙狗兒娘留下的麥種,一粒一粒,種進濕土裡。

“這些種子,會發芽嗎?”趙狗兒蹲在旁邊,看著趙無恤種種子。

“會的。”趙無恤的聲音很肯定,“它們會像我們一樣,在土裡紮根,在雨裡長大,在秋天結出糧。”

趙狗兒點點頭,也拿起一粒種子,種進土裡。他的動作很輕,像在嗬護一件珍寶——那是娘的希望,是農隊的希望,也是趙氏的希望。

趙無恤站起身,望著雨中的麥田。麥苗在雨水裡舒展著葉子,像一個個小小的生命,在亂世的土地上,努力地生長。他懷裡的新竹簡,被雨水打濕了,卻更結實了——那些字,不是用墨寫的,是用汗、用血、用眾人的心意寫的,比任何青銅禮器都堅固,比任何玉璧都珍貴。

他想起趙鞅給的那卷新竹簡,想起自己寫下的第一個“仁”字,想起後來補的“鄰裡之禮”“同舟之禮”。這些字,會陪著麥苗一起長大,陪著農隊一起收獲,陪著趙氏一起,在晉土的烽煙裡,一點點站穩腳跟。

雨還在下,風卻沒那麼冷了。遠處的趙氏營地,旗幟在雨中獵獵作響,像在為這場雨歡呼,也像在為農隊的人歡呼。趙無恤知道,這場雨不是結束,是開始——是“趙氏之禮”落地生根的開始,是亂世裡眾人同心的開始,是華夏文明在焦土上重新發芽的開始。

他摸了摸懷裡的新竹簡,指尖在“同舟之禮”四個字上輕輕摩挲。雨水帶著新竹的青氣,鑽進指尖,傳到心裡,暖得像篝火。他知道,這卷竹簡,會比《周禮》更長久,比《春秋》更鮮活,因為它寫的是活人,是活的土地,是活的希望——是亂世裡,永遠不會熄滅的“禮”與“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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