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的晨露還凝在麥葉尖時,趙無恤的車馬已碾過曲沃的土路。車轅上掛著的青銅犁,是範明特意讓鐵匠按第十四章會盟時農人的建議改的——犁尖加寬了半寸,能更好地刨開土裡的碎石;犁轅纏著新紡的麻線,握在手裡不硌人,麻繩上還係著塊小木牌,刻著“同盟共造”四個字,木牌邊緣的毛刺還沒磨平,帶著剛完工的溫度。
“無恤大哥,智伯勤他們在前麵等我們呢!”趙狗兒掀開車簾,指著遠處田埂上的人影。他身上穿的麻布短衫,是韓氏織工教智氏農婦紡的,布麵上用青線織了片小小的麥浪,麥浪中間藏著個“禮”字——這是第十四章會盟後,農人們約定的“盟禮標識”,說是“穿在身上,就知道是一起守禮的人”。
趙無恤跳下車,看見智伯勤正蹲在田埂上,手裡捧著卷竹簡,是第十四章會盟時拚合的“守禮之禮”殘片,此刻他正用炭筆在空白處補寫“農桑要則”:“穀雨種豆,芒種耘苗,立秋收麥——按這禮策上的節氣來,去年的麥就沒荒過。”旁邊的農婦們圍著韓氏織工,手裡拿著剛紡的麻線,線軸轉動的“嗡嗡”聲,混著麥田的風,像一曲剛譜好的“農桑禮歌”。
“這是魏成先生讓送來的‘漚肥木牘’,上麵記著草木灰和人畜糞的配比。”趙無恤遞過一塊刻滿字的木牘,木牘邊緣還沾著魏地的黑土,“他說按這法子漚肥,麥根能紮得更深,就算再遇春旱,也能扛得住。”
智伯勤接過木牘,指尖撫過“草木灰三、糞肥七”的字樣,突然紅了眼眶:“以前智瑤隻問我們要糧,從不管我們怎麼種。現在你們不僅給我們農具,還教我們法子……這才是真的把我們當自家人啊。”他轉身喊來幾個年輕農人,“把範家送的鐵犁架起來,我們今天就把東邊的荒地翻了,按禮策上的法子種豆!”
農人們立刻動起來。男人們拉著鐵犁在前麵翻地,犁尖劃過土塊的“咯吱”聲裡,混著說笑;女人們跟在後麵,把魏氏農官送來的豆種撒進土裡,豆種落在濕土裡,發出“沙沙”的輕響,像在回應農人的期待;趙狗兒則領著孩子們,蹲在田埂邊撿拾地裡的碎石,孩子們的小竹籃裡,很快就裝滿了大小不一的石頭,竹籃把手磨得發亮,是第十四章會盟後農人們一起編的。
趙無恤蹲在智伯勤身邊,看著他在竹簡上補寫“豆種要選顆粒圓的,埋土要三寸深”,突然想起第十四章會盟台上,智氏農人舉著殘片高呼的樣子——那時的竹簡還隻是“守禮的信物”,如今卻成了“種麥的指南”,禮終於從台麵上的誓言,落到了泥土裡的實踐。
“先生!不好了!西邊的草屋那邊,來了十幾個帶刀的人,說是智瑤的殘兵,要搶我們的豆種!”一個農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手裡的竹籃掉在地上,豆子撒了一地,像撒了把碎玉。
趙無恤心裡一緊,剛要起身,趙狗兒已經握緊了腰間的木劍——是第十四章範明送他的,劍鞘上刻著“守禮護農”四個字,此刻他沉著地對農人們說:“大家彆慌!按第十四章會盟後練的法子,男人們拿農具守住村口,女人們帶著孩子躲進地窖,我去通知韓氏的織工和魏氏的農官!”
農人們立刻行動起來。趙無恤跟著智伯勤往村口跑,路上看見農人們正把鐵犁橫在路口,織工們把織機上的麻線繞成繩,連孩子們都把撿石頭的竹籃舉在手裡,眼神裡沒有了第十四章前的慌亂,多了幾分“一起守禮”的堅定。
“你們這些賤民,敢擋我們的路!”智瑤的殘兵舉著刀衝過來,為首的人臉上還帶著第十四章會盟時被農人群斥的傷疤,“智宗主說了,誰再敢信趙氏的破禮策,就燒了誰的屋子!”
“禮策不是破的,是能讓我們活下去的!”智伯勤舉起手裡的竹簡,殘片上的“守禮之禮”在陽光下泛著光,“去年蝗災,是這禮策救了我們的麥;今年春播,是這禮策給了我們豆種。你們要搶,就先踏過我們的屍體!”
就在這時,範明帶著範家的鐵匠趕來了,韓氏織工也舉著織機上的木梭,魏氏的農官領著農人們扛著鋤頭跑來——第十四章會盟時的“同盟”,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一起。殘兵們看著眼前的人群,手裡的刀開始發顫,為首的人還想逞強,卻被一個年輕農人用鐵犁柄絆倒,刀“當啷”落在地上,濺起的泥土裡,還混著剛撒的豆種。
“彆打了!我們也是被逼的!”一個殘兵突然扔下刀,跪在地上哭起來,“智瑤不管我們的死活,隻讓我們搶糧,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趙無恤走過去,從懷裡掏出塊粟米餅——是早上智氏農婦塞給他的,餅裡還夾著顆豆子。“這餅給你,要是願意留下,就跟我們一起種麥,按禮策上的‘流民之禮’,給你分塊地,以後靠自己的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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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兵愣住了,看著手裡的餅,又看了看周圍農人們沒有敵意的眼神,突然磕了個響頭:“我願意!我以前也是種麥的,隻是後來被智瑤抓去當了兵……”
太陽升到頭頂時,殘兵們跟著農人們一起翻地,搶來的豆種被重新撒進土裡,踩在腳下的土,比早上更鬆軟了。趙無恤蹲在田埂上,看著智伯勤在竹簡上補寫“殘兵歸農,分地三寸,教以農桑”,突然覺得,第十四章會盟時的“盟心”,此刻才真正紮了根——禮不是用來對抗的,是用來包容的;同盟不是用來站隊的,是用來共生的。
傍晚時分,農人們在田埂上擺起了“農桑宴”。粟米粥冒著熱氣,剛烤好的豆子散著香,韓氏織工還帶來了新織的麻布,給每個孩子裁了塊小方巾,上麵織著“同心”二字。範明舉著陶碗,對趙無恤說:“以前總覺得,同盟是為了對抗智瑤,現在才懂,同盟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好好種麥、好好生活——這才是‘同盟之禮’的真意。”
趙無恤點點頭,掏出竹筆,在第十四章拚合的竹簡末尾,又補了一行:“同盟之禮,非在共抗,在共活;禮之真意,非在堅守,在共生。晉地之麥,因禮而豐;晉地之人,因禮而安。”
趙狗兒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塊剛削好的竹片,上麵刻著“曲沃共生”四個字:“無恤大哥,我們把這竹片埋在麥田裡吧,以後不管誰來這裡,都知道我們是怎麼一起種麥、一起留人的——這是我們的‘踐禮之證’。”
農人們紛紛點頭,一起動手在麥田中央挖了個坑,把竹片埋了進去,上麵蓋了塊刻著麥浪圖案的石板,石板邊緣還壓著幾粒豆種,說是“明年豆苗長出來,就能把竹片的故事帶上來”。
夜風漸起,帶著麥田的香氣和新翻泥土的氣息。趙無恤握著那卷補滿字的竹簡,走在農人們中間,範明、智伯勤、韓氏織工跟在後麵,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像一道守護麥田的牆。他想起第十四章會盟時的月光,那時的月光還帶著“盟前的緊張”,此刻卻滿是“踐禮後的安穩”。
月光灑在麥田裡,麥葉上的露珠泛著銀光,像無數個小小的“禮”字,落在泥土裡,落在農人的笑臉上,落在那卷沾著土的竹簡上。趙無恤知道,這不是結束——第十四章的“盟心”是禮的芽,今日的“踐禮”是禮的根。以後,這根會在晉地的土地上紮得更深,長出更多的麥,養活更多的人,讓“禮”的故事,在華夏的土地上,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
遠處的草屋裡,傳來農婦們哼的“農桑歌”,歌聲裡唱著“穀雨種豆,芒種耘苗,立秋收麥,禮在心中”,歌聲飄在月光裡,飄在麥田上,像給這片土地,蓋了層溫暖的“禮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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