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雨落晉土,禮潤新禾_青史照山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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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雨落晉土,禮潤新禾(1 / 1)

染坊的簷角在第七日清晨滴下第一滴雨時,韓母正在織"穀穗紋"的最後一行。水珠砸在布麵上,把金線繡的穀粒暈成了小小的光斑——那金線是用智伯勤妻子的金簪熔的,此刻倒像黑黍在陽光下炸開的芒。"老身的布活了。"她把布往竹竿上一掛,雨水順著穀穗的紋路往下淌,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溪流。趙無恤站在廊下,看著那些水流向暗河的方向,胸口的箭傷早已結痂,新肉把麻布頂出淺淺的凸起,像塊正在發芽的種子。趙稷蹲在染坊門口,用樹枝劃著水痕:"智越說,雨下夠三日,黑黍就能下種。"他的左臂仍纏著麻布,卻總愛往韓母的織布機旁湊,說要學"怎麼把穀穗織得更圓"。昨日他偷偷用染刀在布上添了個小匕首,被韓母笑著繡成了穀穗的柄。阿木在給黑馬的傷腿換藥,藥草是陳石從狼山采的"活血藤",搗在陶碗裡泛著青綠。"長生天聽見了我們的歌。"他突然扯著嗓子唱起來,狄人的調子混著雨聲,把簷下的麻雀都驚飛了。馬耳朵抖了抖,蹄子在泥裡踏出個淺淺的坑,像個未完成的手印。下種的儀式定在雨後第三日。智氏農人把黑黍分成三份:一份摻著去年的粟種,智伯勤說"新舊要認親,就像曲沃的老渠連著新挖的暗河";一份拌了狄人的馬奶酒,阿古拉的大女兒用狼尾毛沾著酒,在穀種上畫了個太陽;最後一份裹著流民帶來的草木灰,陳石的堂兄說"這是我娘傳的法子,去年救了我們半村人"。韓母用染刀在田埂上劃了道線,左邊是麥田,右邊是牧場,中間留著三尺寬的空地。"就從這裡下種。"她把三個孩子的手拉到一起,按在濕軟的泥土裡,"讓根先認認親。"泥土裡還留著前幾日趙無恤按手印的血痕,被雨水泡得發暗,倒像粒埋在土裡的黑黍。智伯勤扛著新做的木犁,犁頭包著層鐵皮,是阿古拉用彎刀熔的。"我祖父說,城濮之戰那年,晉軍就是在這樣的雨裡種的粟。"他往犁溝裡撒了把黑黍,水珠順著他的皺紋往下淌,"那時的種子,也帶著血味——是士兵們用傷口的血拌的種。"阿古拉牽著馬,馬背上馱著個陶罐,裡麵盛著狼山的泉水。"狄人說,第一捧水要澆在田埂上。"他把水往孩子們的手印上澆,水流過泥土,竟顯出淡淡的紅。趙無恤突然想起石竇裡的骨簡,那些暗紅的顆粒或許不是血,是當年的農人埋的穀種。陳石突然從懷裡掏出那片枯穀穗,穗粒已經發脹。"我娘說,種子要見太陽才能發芽。"他把穀穗埋在手印旁,上麵壓著塊陶片,是阿古拉沁畫的泉眼圖,陶片邊緣的牙印被雨水泡得發白,"這樣它就知道,新家有水,有太陽,還有......"他指了指遠處流民的草棚,"有人等著它。"趙無恤展開"晉水禮"竹卷,在新刻骨簡的空白處添了行字:"雨生百穀,穀生百禮,禮生眾人。"風掠過田埂時,卷著黑黍的清香,把竹卷吹得簌簌作響,像在應和他的話。智伯勤的小孫子突然抓起支炭筆,在竹卷邊緣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穀穗,穗粒處點滿了小點,倒像串腳印。智越的消息是在黃昏傳來的。兩個智瑤殘部的士兵牽著馬站在田埂邊,馬鞍上掛著個陶罐,罐口封著麻布,上麵繡著個歪歪扭扭的"智"字——針腳很密,像怕漏了什麼。"我們將軍說,"領頭的士兵聲音很悶,甲胄上的鏽被雨水泡得發綠,"這是去年從齊國換來的菽豆種,能跟黑黍輪著種,產量能多三成。"趙無恤接過陶罐時,指尖觸到麻布下的硬物——是塊骨簡,刻著"智氏殘部,願借田半畝"。簡末還刻著個小字"越",筆畫歪扭,最後一橫拖得很長,像道未愈合的疤。他突然想起陳石說的,智越弟弟的墳就在曲沃田埂上,墳頭插著的狼尾毛,是阿古拉沁偷偷放的。"讓他們來吧。"韓母把剛織好的"輪作紋"布鋪在田埂上,左邊是黑黍,右邊是菽豆,中間用金線繡著道河,河裡的浪花是三個孩子的笑臉,"老身多織了半匹布,夠他們做新衣裳了——智越的右手缺根小指,袖口得改寬些。"智伯勤往灶裡添了把柴,火光照著他的臉,突然歎了口氣:"我爹當年跟智瑤打仗時,他爹還送過我們糧草。"他往灶裡扔了塊青銅殘片,是從暗河撈的,"那時智越才這麼高,總愛偷摸看我們打鐵。"阿古拉正在磨彎刀,聽到這話突然笑了,刀光映著他的臉:"狄人說,仇恨像馬糞,看著臟,肥了田才能長好莊稼。"三個孩子在田埂上賽跑,趙稷的鐵匕首插在腰間,晃得像株倔強的穀穗;阿木的狼尾毛結沾了泥水,卻跑得更歡,說要"讓長生天看看狄人的孩子跑得快";陳石的布囊鼓鼓囊囊,裡麵裝著新撿的黑黍粒,他說"要留著給下一季,給智越的弟弟也種上"。趙無恤把智越的骨簡與"晉水禮"捆在一起,雨又開始下了,不大,卻把田埂潤得發亮,像條正在生長的血脈。竹卷上的字被雨水洇開,"眾人"的"眾"字,三個人的筆畫漸漸連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秋收時,黑黍長得比預想的還高。智氏農人的田壟裡,粟與黍交織著長,穗子沉甸甸地垂著,像串在一起的鈴鐺,風一吹就響,智伯勤說"這是在唱《詩經》裡的歌";狄人牧場的邊緣,馬奶酒澆過的黑黍泛著油光,阿古拉沁正用狼尾毛給穗子係紅繩,說"這樣長生天就認得出哪叢是我們的";流民開墾的荒地上,裹著草木灰的黑黍最壯,陳石的娘墳頭那叢,穗粒比拇指還圓,陳石數了三遍,說有"九十八粒,代表我娘活了九十八歲"——其實他娘去年才四十三。收糧的那日,智越帶著殘部來了。他右手缺的小指處纏著麻布,懷裡抱著個陶甕,裡麵盛著新釀的酒,酒漿裡泡著顆黑黍。"我弟弟說,"他把酒倒在田埂上,酒液滲進土裡,泛起細小的泡沫,"要讓新糧認認舊人。"他身後的士兵們都換了新衣裳,是韓母織的"輪作紋",有人還在衣襟上繡了自己的名字。韓母的織布機搬到了田邊,新織的布上,黑黍與菽豆纏在一起,中間的泉眼流出的水,變成了孩子們的笑臉。"這叫"共生紋"。"她把布往穀穗上一鋪,影子落在眾人身上,像給每個人都披了件衣裳。智越伸手摸了摸布上的笑臉,指尖在缺指處蜷了蜷,像在模仿笑臉的弧度。趙無恤讓趙狗兒把"晉水禮"竹卷鋪在打穀場上,陽光透過穀穗的縫隙照在字上,每個字都泛著金芒。他突然把所有人的手拉到一起,按在新刻骨簡的空白處——智氏的、狄人的、流民的、智瑤殘部的,手印交疊著,像株長瘋了的穀穗,根須紮進竹卷的刻痕裡。"這是最後一章。"他用骨刀在竹卷末端刻下,"禮不是竹片上的字,是土裡的根,是穗上的粒,是眾人的手,握在一起。"刻到"握"字時,智越的斷指處突然滲出血珠,滴在字上,像給那字添了顆心。雨又下了起來,不大,卻把穀穗洗得發亮。趙稷和阿古拉沁在田埂上追逐,笑聲驚起了一群麻雀;陳石蹲在娘的墳頭,數著新收的黑黍粒,數到九十八時突然哭了,說"多了兩粒,是娘給我的";智越和智伯勤在比誰的黑黍更圓,阿古拉在一旁起哄,說"都沒我的馬奶酒甜",說著卻把自己的酒囊遞給了智越。韓母的歌聲混著雨聲飄過來,是染坊的老調子:"青與白相得,謂之碧;新與舊相得,謂之禮......"趙無恤望著田埂上的手印,突然覺得那些黑黍的根,正順著這些手印往深處紮,紮成一張網,把晉地的土、晉地的水、晉地的人,都網在了一起。竹卷被風吹得翻頁,露出趙無恤最早刻的那句:"旱五十日,泉眼方見,人爭如獸,禮何在?"此刻雨打在字上,竟暈出淡淡的綠,像剛發的芽。遠處的暗河在雨裡閃著光,像條銀色的線,一頭連著石竇裡的骨簡,一頭係著田埂上的新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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