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敲打著書房窗欞，帶來陣陣寒意。梁錚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被雨幕籠罩的庭院，麵色沉靜如水，唯有緊抿的唇線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元元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手中捧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潤的瓷壁。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沉默，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和窗外的雨聲交織。
腳步聲由遠及近，毛竹帶著一身濕冷水汽快步走入書房，神色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未能完全掩飾的驚悸。他單膝跪地，聲音低沉：“大人，夫人。薊州…消息回來了。”
梁錚倏然轉身，目光如電：“說。”
“屬下等按線索找到王嬤嬤老家所在，是薊州城外三十裡的一處農家小院。”毛竹語速加快，帶著後怕，“但…我等趕到時，那院子已是一片焦土！火勢極大，房屋儘數坍塌，院內…院內發現三具焦屍，已成枯骨，難以辨認。”
元元的手猛地一顫，茶杯險些脫手，涼茶濺濕了裙裾。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如何確定是王嬤嬤一家？”
毛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打開，裡麵是一截燒得變形發黑的銀簪，依稀能看出舊日花紋，還有幾塊熔在一起的碎銀。“這是在廢墟中緊挨著主屋女屍位置找到的銀簪，與府中舊檔記錄裡，王嬤嬤常戴的那支樣式吻合。此外，屬下等在院旁老槐樹下，發現了新近挖掘的痕跡，掘出一個小陶罐，裡麵…正好是王嬤嬤離府時支取的那筆養老錢的數目，分文未動。”
分文未動…人卻已葬身火海。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好狠的手段…”元元低聲呢喃，一股寒意從脊椎竄起。殺人滅口，連其家人亦不放過，斬草除根，乾淨利落。這幕後之人的狠辣與謹慎，超乎想象。
梁錚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如同數九寒冰。他走到書案前，手指重重按在薊州的位置上：“現場可還發現其他線索？縱火手法？可疑人員蹤跡？”
毛竹搖頭，麵帶愧色：“雨勢太大，許多痕跡已被衝刷乾淨。縱火者手法極為老練，用的是猛火油之類的東西，燒得極其徹底。附近村民隻說前夜曾聽到些微動靜，但雨聲大，並未在意，也未見到陌生麵孔…對方，是高手。”
線索，到這裡徹底斷了。唯一的知情人王嬤嬤一家，已化為焦土。對手搶占了先機，而且做得滴水不漏。
書房內再次陷入沉寂，隻有雨聲淅瀝。挫敗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但更多的是沉重的壓力。對手隱藏在暗處，能量巨大，心思縝密，手段毒辣。
良久，梁錚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知道了。薊州那邊，不必再留人。傳令下去，密查近期所有通往薊州方向的官道、驛站記錄，尤其是火災前後數日，著重排查是否有京城方向去的、行跡可疑的車馬或人員。規模不必大，但要隱秘。”
這幾乎是大海撈針，但卻是目前唯一能做的。毛竹領命，無聲退下。
元元走到梁錚身邊，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輕聲道：“他們越是想掩蓋，說明遺書上說的越是真相。我們…反而更接近了。”
梁錚轉頭看她，燭光下，她臉色微白，眼神卻清亮堅定，沒有絲毫退縮。他心中的暴戾與冰冷，似乎被這眼神熨帖了些許。“嗯。”他低低應了一聲，“隻是接下來的路，恐更難走。你…”
“我既然占了這身份，享了順利這孩子帶來的溫暖，這仇，便也是我的責任。”元元打斷他，語氣平靜卻有力，“更何況，此人藏在府中，如同毒蛇，不揪出來，順利、你我都永無寧日。”
她的目光與他交彙，沒有男女之間的曖昧，卻有一種並肩作戰的信任與默契在無聲流淌。這一刻，他們是完全意義上的盟友，目標一致，心意相通。
窗外雨聲未歇，寒意更重。但書房內的兩人，心誌卻愈發凝練。線索雖斷，但追凶之心，愈燃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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