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在秦府歇息了一日，壓驚的湯藥喝了幾碗，臉色才漸漸恢複了紅潤。梁錚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眼底的心疼和後怕濃得化不開。
“我真的沒事了，”元元拉著他的手，小聲說，“隻是沒想到張靈姝下手這麼快這麼狠。”
“是我大意了。”梁錚語氣沉痛，“不該讓你獨自去冒險。”
“不怪你，計劃總要有風險。”元元搖搖頭，眼神卻重新變得堅定，“而且，正因為這次，我更加確定，張靈姝背後絕對有驚天秘密！她抓我，不僅僅是因為我查玉樞閣，更可能是因為我可能觸及到了她真正害怕的東西！”
她仔細回憶著：“在那個地窖裡，雖然大部分時間昏迷，但我醒來的片刻，聞到的不隻是那種甜膩的香料味，還有…一種很淡很奇怪的礦物味道，像是…硝石？又不太像…而且，我隱約聽到看守的兩個人低聲交談，提到了‘海船’、‘月底’、‘大買賣’什麼的…”
梁錚神色一凜：“海船？月底？硝石？”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隱隱指向某種極危險的可能性。
“還有，”元元壓低聲音，“我覺得，我們‘夫妻失和’的戲，或許可以換個方式繼續演。”
梁錚皺眉：“你還要繼續？太危險了！”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元元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張靈姝剛動過我，短時間內反而會放鬆警惕。而且，經過這次，我‘受了驚嚇’，對夫君‘更加失望怨懟’，不是順理成章嗎？”
她湊近梁錚，低聲說出自己的計劃：“我可以借口‘養病’和‘散心’，主動去接近張靈姝。就表現出被她那套‘女子當自強’的理論所吸引，訴說自己婚姻不幸，羨慕她的手段和地位，想向她‘取經’…她那麼自負，又剛‘擊敗’過我一次，很可能得意忘形，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對梁錚充滿怨氣的蠢女人。”
梁錚眉頭緊鎖，顯然極不讚成。
元元握住他的手，眼神懇切：“夫君，我知道你擔心我。但這是最快能打入她內部的辦法。我會加倍小心，而且…不是還有你嗎？你可以在外麵配合我，我們裡應外合。”
梁錚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知道勸不住她。他歎了口氣，將她攬入懷中，沉聲道：“好。但你必須答應我，任何時候，都以自身安全為第一！一旦發現任何不對，立刻抽身！”
“我答應你。”
於是，兩日後，元元“病愈”後，做出一副強顏歡笑、實則眉宇間鬱結難舒的模樣，遞了帖子到英國公府，求見張靈姝。
張靈姝對於元元的來訪，似乎並不意外，甚至帶著幾分玩味的期待。
在小花廳裡，元元演得淋漓儘致。她先是感謝了張靈姝之前在宴會上虛假的“關心”，然後便開始“情不自禁”地訴苦。她說梁錚如何隻顧公務，如何在她遭遇綁架後隻是例行公事地關心了幾句，便又投入案牘之中，言語間充滿了失望和哀怨。
“…如今我才明白，您當日說的話真是金玉良言。女子若不能自己立起來，終歸隻能依靠男人，而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元元拿著手帕，按了按並不存在的眼淚，語氣淒婉。
張靈姝優雅地品著茶，聽著元元的“哭訴”，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笑容。她果然如元元所料，表現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同情和“指點”。
“妹妹如今能想通，還不算晚。”張靈姝放下茶盞，聲音柔媚卻帶著蠱惑，“咱們女子，容貌、家世是資本，但更重要的是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和手段。要懂得為自己謀劃，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男人…不過是棋子罷了。”
她看似推心置腹地“傳授”著一些掌控夫君、打理內宅、甚至暗中經營自己勢力的“經驗”，言語間極儘挑撥之能事，不斷強化著元元對梁錚的“怨恨”和“自立”的決心。
元元裝作茅塞頓開、受益匪淺的樣子，眼中充滿了對張靈姝的“崇拜”和“感激”。
幾次三番下來，元元憑借著出色的演技和“真情實感”的投入，竟然真的初步取得了張靈姝的信任。張靈姝甚至偶爾會帶她進入玉樞閣一些不那麼核心的外圍場所，讓她“學習觀摩”。
而梁錚則配合地在外麵表現得更加“冷落”元元，甚至故意讓外人看到他對案件的專注遠勝過對妻子的關心。
這一日，張靈姝似乎心情極好，在與元元“閒聊”時，提及玉樞閣近日收到一批從南洋來的新奇玩意兒，要帶元元去開開眼界。
她們穿過幾重守衛森嚴的庭院，來到一處更為幽靜的樓閣。張靈姝屏退左右，隻帶著元元一人入內。
這裡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一間巨大的藏寶庫兼情報中心。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卷宗賬冊。多寶格上擺放著來自異域的奇珍異寶，空氣中彌漫著陳舊書卷和多種香料混合的奇特味道。
張靈姝頗為自得地向元元展示著一些不痛不癢的“藏品”，元元則配合地發出驚歎，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飛快地掠過一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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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的目光被書架深處，一個看似與其他古籍無異的紫檀木匣吸引。那木匣並未完全合攏，露出裡麵書卷的一角——那紙張的質地和顏色，與周圍的其他書籍截然不同，更顯古老晦暗。而木匣邊緣，似乎還沾著一點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泥土痕跡？像是剛從某個極深的地下取出不久。
元元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裡麵藏著的，絕非普通書籍！
張靈姝正背對著她，欣賞著一柄鑲嵌著巨大寶石的波斯彎刀，並未留意到元元的失態。
元元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裝作被旁邊一盒璀璨的南洋珍珠吸引，發出誇張的讚歎：“天啊，姐姐，這些珠子真是太美了！”
張靈姝果然被吸引過來，得意地介紹起珍珠的來曆。
元元一邊應付著，一邊用眼角餘光死死記住那個紫檀木匣的位置和特征。
直到離開那間密室，元元的心依舊在狂跳。她幾乎可以確定，那個木匣，以及張靈姝這間密室裡的很多東西，絕不僅僅關乎財富和情報。那種古老的、帶著泥土和神秘氣息的感覺，那種與南洋、海外緊密相連的線索…張靈姝的野心，恐怕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不僅僅是想掌控朝堂情報，甚至可能…在追尋某種更古老、更禁忌的力量。
趙彥屏的謀反，或許真的隻是她龐大棋盤上，一枚用來攪亂局勢、吸引注意力的棋子而已。
元元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她必須儘快將這個消息告訴梁錚。
這場“貌合神離”的計中計，終於窺見了冰山之下，那巨大陰影的一角。而前方的路，似乎更加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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