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前的風,總是最冷的。
何文淵暴斃、五位妾室涉嫌弑夫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早已傳遍了何氏宗族。以何文淵的堂叔何老栓為首的宗族耆老們坐不住了。
在他們看來,無論何文淵生前如何,他都是何家的家主,是支撐門庭的柱子。如今柱子塌了,還是被幾個低賤的妾室合謀害死的,這簡直是駭人聽聞、敗壞門風的奇恥大辱!若不嚴懲,何家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宗族的威嚴何在?
這一日,秋雨淅瀝,帶來刺骨的寒意。何老栓糾集了十數名何家族丁,手持棍棒繩索,氣勢洶洶地闖入了何府內宅,直撲李豔豔等人暫時被軟禁的院落。
“把那幾個毒婦給我捆起來!尤其是李豔豔這個禍首!浸豬籠!必須浸豬籠!以正家法,清理門戶!”何老栓須發皆張,揮舞著拐杖怒吼著。族丁們如狼似虎地就要上前拿人。
李豔豔和四位妾室嚇得麵無人色,相互攙扶著縮成一團,絕望的哭泣聲被淹沒在族丁的嗬斥和雨聲中。梅氏甚至下意識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還未完全消退的舊疤,哭喊道:“族老!老爺生前如何待我們,你們難道不知嗎?我們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啊!”
“還敢狡辯!家醜不可外揚!打死也是何家的鬼!動手!”何老栓根本聽不進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院門外傳來一聲冷喝:“住手!錦衣衛辦案,何人敢在此動用私刑!”
隻見秦泰帶著一隊錦衣衛校尉,冒雨疾步而來。他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雨水順著他冷峻的臉頰滑落,目光如刀鋒般掃過院內眾人,自帶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他一步跨入院中,毫不猶豫地擋在了驚慌失措的趙彥茹身前,她此時恰好在院內記錄一些物品清單,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後麵,同時對何老栓厲聲道:“何老栓!李豔豔等人乃朝廷欽犯,涉案未結,豈容你等私設公堂,動用酷刑?爾等眼中還有王法嗎!”
趙彥茹躲在他高大堅實的背影之後,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官服肩膀,聽著他擲地有聲的嗬斥,原本緊張的心跳竟奇異地平複下來。她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抓住了他身後濕漉漉的衣袍一角,仿佛抓住了驚濤駭浪中的浮木,低聲道:“夫君…小心些…”
何老栓被秦泰的氣勢所懾,又見錦衣衛人數眾多,鋼刀出鞘,寒光閃閃,一時氣焰矮了半截,但仍強自爭辯道:“秦大人!此乃何家家事!此等毒婦,天理難容!宗族規矩…”
“宗族規矩大不過國法!”秦泰毫不退讓,聲音斬釘截鐵,“再敢上前一步,以抗法論處,格殺勿論!”
雙方正僵持不下,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忽然,一個略顯單薄卻異常清晰堅定的女聲從院門外傳來:
“大理寺仵作陶鈴鈴,奉梁大人之命,送達最終驗屍格目!”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陶鈴鈴撐著一把油紙傘,腋下夾著一份公文,一步步走入雨中。她臉色有些蒼白,顯然也被這陣仗嚇到了,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堅定。她徑直走到雙方中間,高高舉起那份蓋有大理寺朱印的公文,朗聲道:
“經大理寺卿梁大人複核,仵作最終勘驗定論:何文淵之死,係因長期服用不當藥物,加之飲酒過度,急怒攻心,導致心脈驟停而亡!此乃意外猝死,已有定論!爾等聚眾鬨事,欲行私刑,是想質疑大理寺的公斷,挑釁朝廷法度嗎!”
她這番話,半真半假,卻擲地有聲。尤其是那份蓋著官印的公文,對於重視官威的尋常百姓和鄉紳宗族而言,有著極大的威懾力。
何老栓和族丁們頓時愣住了,麵麵相覷。意外猝死?不是毒殺?那…那他們還鬨什麼?若再鬨下去,豈不是真成了抗法?
就在這時,梁錚也趕到了。他身著官袍,麵色沉靜如水,在雨中一步步走來,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何老栓身上,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何老栓,驗屍格目在此,案情已有公論。你若再執迷不悟,煽動族人,擾亂法紀,本官不介意請你去大理寺獄中,好好講講你的‘宗族規矩’。”
何老栓臉色煞白,看看梁錚,又看看秦泰和那些虎視眈眈的錦衣衛,再看看陶鈴鈴手中那份“定論”,最終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頹然放下了拐杖,灰溜溜地帶著族丁們退走了。
風波暫息。梁錚看向陶鈴鈴,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和感激。陶鈴鈴微微低下頭,輕聲道:“卑職,卑職隻是據實稟報。”她所說的“據實”,自然是指她隱瞞了部分真相後得出的“結論”。
梁錚未再多言,隻對秦泰點了點頭。秦泰會意,吩咐手下加強戒備,絕不能再讓何家族人驚擾內宅。
元元和趙彥茹則上前安撫受驚的李豔豔等人。元元扶著渾身發抖的李豔豔,溫言道:“彆怕,沒事了,有梁大人在,不會再讓人傷害你們。”
趙彥茹拿出帕子,替淚流滿麵的梅氏擦拭,輕聲道:“你們的苦楚,大人們都知道了。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
梁錚和秦泰站在一旁,看著她們溫柔而堅定地安撫那些絕望的女子,眼神複雜,心中那份要妥善了結此案的決心更加堅定。
處理完何府的鬨劇,回到府中時,雨已停了,清冷的月光灑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梁錚懷裡抱著又累又怕、已然睡熟的梁順利,元元挽著他的胳膊,一家三口慢慢走著。元元輕聲道:“今日真是險,幸好陶鈴鈴機敏,及時趕到,拿出了那份‘定論’。”梁錚頷首,小心地調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勢,讓女兒睡得更舒服些:“嗯。她是個有膽識的女子。也幸好你之前察覺李豔豔她們神情有異,我們才提前做了防備。”他側過頭看她,月光下她的臉龐柔美而帶著一絲疲憊,“回家我給你熬碗薑湯驅驅寒,再…給你做碗蓮子羹壓壓驚。”元元聞言,忍不住莞爾:“堂堂大理寺卿,又要為我下廚?”
“為你和順利,做什麼都值得。”梁錚語氣平淡,卻透著毋庸置疑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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