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文家大宅依舊籠罩在喪事的肅穆與壓抑中。哀樂未停,白幡低垂,但經過一夜發酵,那種刻意維持的悲慟下,某種難以言狀的焦慮和暗流湧動似乎更加明顯。
元元留意到昨日那位被她問話的老仆並未在靈堂當值。她向一個看似懵懂的小丫鬟打聽了老仆的住處——在後院一排低矮的仆役房舍中。
避開人眼,元元帶著貼身丫鬟,提著一小食盒剛蒸好的、鬆軟甜糯的米糕,尋了過去。那老仆正獨自坐在門檻上發呆,手裡拿著一隻舊煙袋,卻並未點燃,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麵。見到元元,他嚇了一跳,慌忙要起身行禮。
“老伯不必多禮。”元元溫和地阻止他,示意丫鬟將食盒遞過去,“昨日見您忙碌,想必未曾好好用飯。這是剛做的米糕,您嘗嘗,墊墊肚子。”
老仆受寵若驚,連連推辭,但在元元堅持下,終究是接了過去,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米糕溫熱香甜的氣息,在這清冷潮濕的早晨,顯得格外誘人,也似乎稍稍軟化了他緊繃的神經。
元元並未急於問話,隻是狀似隨意地坐在旁邊一塊乾淨的石墩上,輕歎道:“這人生無常,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文愷表兄這一走,留下萍江表嫂,真是可憐。”
老仆默默點頭,眼眶有些發紅,小口吃著米糕,含糊道:“是啊……大奶奶……命苦……”
元元話鋒輕輕一轉,語氣帶著真誠的關切:“說起來,昨日見萍江表嫂哭得那般傷心,我瞧著都心疼。聽說她娘家……似乎也不甚順遂?好像早年還有什麼傷心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老仆吃東西的動作慢了下來,眼神閃爍,似乎有所觸動,又有所顧忌。
元元放低聲音,如同分享秘密般道:“不瞞老伯,我家一門遠房親戚中,也有個孩子,生來便與常人有些不同,家裡長輩覺得丟人,也是藏著掖著,那孩子日子過得……唉,想想都心酸。”她這話半真半假,卻極能引發共情。
老仆抬起頭,看向元元,見她眼神清澈,麵帶憐憫,不似作偽,又想到那香甜的米糕和這位夫人溫和的態度,緊繃的心防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他緊張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才壓低的嗓音如同蚊蚋,帶著一絲沙啞:
“夫人……夫人心善……您既問起……唉,萍江小姐……她確實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子,叫……叫萍襄。”
元元心中一震,屏住呼吸,認真傾聽。
“那孩子……生下來就跟個雪娃娃似的,頭發、眉毛、睫毛……全是白的!眼睛也……也亮得嚇人,跟常人不一樣……”老仆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恐懼和憐憫,“接生的穩婆都說是不祥之兆……老奴聽說那邊的老爺和夫人當時就嚇壞了,覺得是妖孽,要……要溺斃了事……是府裡的老嬤嬤當時哭求著,才留下一條小命……”
“那後來呢?”元元輕聲問,心弦緊繃。
“後來……就被送到城外很遠的一戶窮親戚家養著了,對外隻說生了一個……幾乎沒人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隻有萍江小姐,心善呐,小時候還常常偷偷省下點心,央求家裡老嬤嬤帶她去看妹妹……後來大了,聽說也偶爾會偷偷接濟……但那孩子,可憐呐,從來沒出過那院子一步,跟個……跟個影子似的……”
老仆說得斷斷續續,言語間充滿了對萍江“善心”的感慨,和對萍襄命運的唏噓。
白發!被隱藏的雙胞胎妹妹!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關鍵的證實!
元元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與寒意,又溫言安慰了老仆幾句,叮囑他今日之言切勿再對他人提起,以免惹禍上身。老仆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麵露惶恐,連連點頭,緊緊攥住了那盒米糕。
離開仆役房舍,清晨的陽光穿過廊簷,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元元卻覺得周身發冷。
萍江的“善心”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真相?
那個從未見過天日的“影子”萍襄,在這樁命案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她加快腳步,必須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梁錚。案件的調查,終於有了突破性的方向!而那根染黑的白色毛發,此刻仿佛重若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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