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李秀蘭被驚醒,揉著眼睛問。
"沒事...做了個噩夢。"王有光喘著氣說。
白天乾活時,王有光總是心不在焉。鋤頭砸到了腳,他也隻是木然地看了一眼,繼續機械地揮動。午飯時,李秀蘭擔憂地看著他:"你臉色不好,下午歇著吧。"
王有光搖搖頭:"沒事,就是沒睡好。"
第二天夜裡,噩夢又來了。這次,王有財直接站在了床邊,濕漉漉的手指指著王有光:"你拉我上來...為什麼不早一點...我好冷..."
王有光再次驚醒,發現自己的被子竟然真的濕了一塊,像是被水浸過。他顫抖著摸了一把,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池塘水的腥味。
天一亮,王有光就告訴了李秀蘭這兩天的噩夢和被子的怪事。李秀蘭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有財這是纏上你了。"她低聲說,"得給他送送。"
王有光知道"送送"是什麼意思。村裡有個說法,橫死的人魂魄不寧,會纏上最後接觸他的人,直到得到安撫。
"怎麼送?"他問,聲音有些發抖。
李秀蘭想了想:"得準備公雞、米飯和烤酒,去池塘邊祭拜。"
當天下午,李秀蘭從雞圈裡捉了最肥的一隻公雞,殺了放血。她又煮了一鍋新米,盛了滿滿一碗。最後,她從地窖裡取出自家釀的烤酒,倒了一壺。
"走吧,太陽落山前去。"她對王有光說。
王有光提著公雞和酒,李秀蘭端著米飯,兩人默默地走向池塘。路上遇到幾個村民,好奇地問他們去乾什麼,李秀蘭隻是笑笑:"去給有財送點吃的。"
池塘邊靜悄悄的,水麵泛著夕陽的餘暉。李秀蘭找了個平坦的地方,把米飯擺好,倒上一杯烤酒。王有光把公雞放在一旁,掏出火柴,點燃了三炷香。
"有財哥,"李秀蘭開口,聲音輕柔卻堅定,"有光幫你收屍,是積德的事。你彆纏著他了。這些酒飯和公雞,是孝敬你的。你在那邊好好的,彆惦記這邊了。"
她示意王有光也說幾句。王有光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發顫:"有財...那天不是我不救你,是我不知道你掉水裡了...你安心去吧,以後每年我都給你燒紙..."
說完,他把公雞的血滴在米飯和酒裡,然後把整隻雞扔進了池塘。水麵泛起一圈漣漪,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三炷香燃儘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李秀蘭收拾了碗筷,拉著王有光往回走。回家的路上,王有光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肩上卸下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那晚,他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王有光是被雞鳴聲叫醒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暖洋洋的。他伸了個懶腰,感覺神清氣爽。
"睡得好嗎?"李秀蘭在灶房問。
"嗯,沒做夢。"王有光回答,聲音裡帶著久違的輕鬆。
他走到院子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池塘的方向,幾隻白鷺飛過,在朝陽下閃著光。王有光忽然覺得,活著真好。
早飯時,李秀蘭說:"昨晚我夢見有財了,他穿著乾淨衣服,衝我點點頭,然後就走了。"
王有光扒了一口飯,含糊地說:"那就好。"
他知道,有些事說不清道不明,但村裡的老法子,有時候真管用。
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天變成了秋天。王有光再也沒有夢見過王有財,那天的恐懼也漸漸淡去。隻是每次路過池塘,他還是會不自覺地加快腳步,眼睛不敢往水麵上看。
秋收過後,村裡來了個走江湖的算命先生。王有光出於好奇,也去算了一卦。
算命先生看了他的手相,又端詳了他的麵相,突然說:"你今年遇過水鬼,但已經化解了。"
王有光心裡一驚,忙問:"怎麼說?"
"你手上有一條陰線,"算命先生指著他的掌紋,"說明你接觸過橫死之人。不過這條線後麵分叉了,說明有人幫你做了法事,送走了那鬼魂。"
王有光付了錢,默默地走回家。路上,他想起了李秀蘭殺的那隻公雞,煮的那碗米飯,還有那壺自家釀的烤酒。也許,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迷信那麼簡單。
冬天來臨前,王有光和李秀蘭去給王有財上墳。墳頭已經長出了幾株野草,在寒風中輕輕搖曳。王有光燒了紙錢,李秀蘭擺上了幾個蘋果。
"有財哥,在那邊好好的。"李秀蘭說。
王有光站在一旁,看著紙錢化為灰燼,被風吹散。他想,死亡也許就像這灰燼,終將歸於塵土。而生者能做的,就是記住,然後繼續生活。
回家的路上,飄起了小雪。王有光牽著李秀蘭的手,兩人的身影在雪中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村道的儘頭。
池塘的水麵結了一層薄冰,映著灰白的天空,安靜得像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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