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先福第一次見到那東西是在立秋後的第三個黃昏。
那天他照例去村後的荒坡上放羊。夕陽將西邊的天空染成血色,幾隻烏鴉在枯樹枝上發出刺耳的叫聲。魯先福把鞭子夾在腋下,蹲在一塊大石頭上卷旱煙,忽然聽見羊群發出驚恐的咩咩聲。
"咋了這是?"他嘟囔著站起身,看見領頭的老山羊正對著一個土坡方向不斷後退,其他羊擠作一團。
魯先福眯起眼睛望去。土坡下有一片半人高的雜草叢,隱約有什麼東西在反光。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抓起地上的木棍走了過去。
撥開雜草的瞬間,魯先福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
那是一條蛇蛻。
但絕不是普通的蛇蛻。它足有成年男子大腿那麼粗,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光澤,像一截被丟棄的絲綢。魯先福用木棍挑起一端,整條蛇蛻展開來,足有三米多長,尾部還帶著幾片未完全脫落的鱗片,每一片都有銅錢大小。
"我的娘哎..."魯先福的手開始發抖。他在村裡活了四十三年,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蛇蛻。最讓他心驚的是,蛇蛻頭部的位置,竟然有兩個小小的凸起,像是...像是要長出角來。
羊群突然集體發出尖銳的叫聲,魯先福回頭一看,發現它們全都朝著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再轉頭看向蛇蛻時,恍惚間覺得那空蕩蕩的蛇皮似乎蠕動了一下。
魯先福丟下木棍就跑,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坡。跑到村口時,他的布鞋都跑丟了一隻,腳底板被碎石劃出了血也渾然不覺。
"先福!你這是撞鬼了?"正在井邊打水的王二麻子叫住他。
魯先福喘得說不出話,隻是拚命搖頭。他指了指後山方向,又比劃了一個巨大的圓形。
王二麻子臉色變了:"你看見啥了?"
"蛇...蛇精..."魯先福終於擠出幾個字,"後山瓦窯那邊...好大一條蛇蛻..."
王二麻子的水桶咣當一聲掉進井裡。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你莫要聲張,晚上我去你家說。"
魯先福回到家,妻子李桂花正在灶台前烙餅。他本想說什麼,看見五歲的兒子小栓在院子裡玩泥巴,又把話咽了回去。
"你今天咋回來這麼早?羊呢?"李桂花頭也不回地問。
"跑...跑散了,明天再去找。"魯先福含混地回答,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手還在微微發抖。
晚飯時魯先福吃得心不在焉,幾次被熱粥燙了舌頭。李桂花狐疑地看著他:"你今兒個是咋了?魂不守舍的。"
"沒啥,就是...就是有點累。"魯先福低頭扒飯,不敢說自己看到了什麼。村裡人都知道,有些事說出來就會成真。
天黑透後,王二麻子果然來了,還帶著村裡的老光棍趙鐵柱。兩人神色凝重,一進門就示意魯先福把門閂上。
"你真看見蛇蛻了?"趙鐵柱開門見山地問,他缺了顆門牙,說話漏風卻格外嚴肅。
魯先福點點頭,詳細描述了所見的一切。說到蛇蛻頭部的凸起時,兩個訪客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壞了,"王二麻子搓著手,"老輩人說,蛇要化蛟,先長角。你看到的恐怕不是一般的蛇精..."
"咱們村後山那個廢棄的瓦窯,"趙鐵柱壓低聲音,"解放前就傳說有蛇精盤踞。58年鬨饑荒時,有人看見一條大蛇從窯口遊出來,第二天村裡就少了兩個孩子..."
魯先福感到一陣惡寒順著脊梁骨爬上來。他想起小時候確實聽過類似的傳說,但一直以為是大人嚇唬小孩的。
"那...那怎麼辦?"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明天帶我們去看看,"趙鐵柱說,"若是真的...得去找神婆。"
當晚魯先福輾轉難眠。半夜裡,他聽見院子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拖行。他悄悄起身,從窗戶縫往外看。
月光下,一個長發女人背對著他站在院子裡。她穿著白色的衣服,身體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扭動著,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蛻皮。
魯先福的血液瞬間凝固。那女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緩緩轉過頭來——月光下,她的臉慘白如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詭異的綠光。
"咚"的一聲,魯先福嚇得從炕上滾了下來。李桂花被驚醒,迷迷糊糊地問:"咋了?"
"沒...沒啥,起夜撞到櫃子了。"魯先福強作鎮定,再看向窗外時,院子裡已經空無一人。
第二天一早,魯先福帶著王二麻子和趙鐵柱去了後山。奇怪的是,他們找遍了那片草叢,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條蛇蛻。
"先福,你莫不是眼花了?"王二麻子狐疑地問。
"不可能!我明明..."魯先福急得額頭冒汗,突然,他在泥土上發現了什麼,"你們看!"
地上有一道明顯的拖痕,寬度正好與那條蛇蛻相符,一直延伸到瓦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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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走,去找神婆。"趙鐵柱果斷地說。
村裡的神婆住在最東頭的老屋裡,據說已經九十多歲了,牙齒掉得隻剩兩顆,眼睛卻亮得嚇人。聽完三人的描述,她閉著眼睛掐算了一會兒,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大劫啊大劫..."神婆嘶啞地說,"那蛇精修煉到了緊要關頭,需要吸食活人精氣才能化蛟。它選中了先福做"看護人"。"
"啥叫看護人?"魯先福聲音發顫。
"就是給它打掩護的,"神婆睜開渾濁的眼睛,"蛇精會先纏上看護人,借他的眼睛觀察人間,借他的嘴巴打聽消息。等時機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