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超沒有碰那塊磚頭。他等到工人們陸續來上班，才走出板房。白天的工地熱鬨嘈雜，各種機械聲、人聲交織在一起，昨晚的恐懼仿佛隻是一場噩夢。
但周超知道不是。因為當他假裝不經意地問起工地曆史時，老電工王師傅告訴他："這塊地啊，二十年前是個化工廠，後來倒閉了。聽說倒閉前出過事故，死了幾個工人。不過具體怎麼回事，沒人說得清。"
那天之後，周超開始記錄每晚發生的怪事。他買了一個小本子，藏在枕頭下麵。記錄越多，他越確信工地上不止他一個人——或者說，不止他一個活人。
第十天晚上，周超決定主動出擊。他準備了更強光的手電筒、一把小刀和手機，打算在午夜巡邏時徹底調查清楚。
淩晨一點，工地上隻剩下周超一人。他先檢查了監控，確認所有攝像頭都在工作，然後開始巡邏。這次他走得很慢，仔細檢查每一個角落。
倉庫區一切正常。配電房也是。當他走到攪拌站時，發現水泥攪拌機的開關指示燈亮著，顯示機器處於待機狀態。周超清楚地記得自己關掉了所有設備。
他走近攪拌機，突然聽到機器內部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掉進去了。周超的心跳加速，他慢慢打開攪拌機的蓋子，用手電筒照進去。
攪拌機內部乾乾淨淨，沒有水泥殘留。但在底部，有一小灘暗紅色的液體，正慢慢滲入金屬縫隙中。
周超猛地關上蓋子，後退幾步。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很多隻腳在沙地上快速移動。
他轉過身，手電筒的光束照向聲音來源。在光束邊緣，有什麼東西迅速躲進了陰影中。周超隻來得及瞥見一團模糊的、不成形的黑影，移動方式不像任何他見過的動物。
"出來！"周超喊道，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利。沒有回應，隻有風吹過工地的呼嘯聲。
他決定繼續巡邏，但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手電筒。當走到工地最東側的一排臨時工棚時，周超注意到最末尾的那間門微微開著。這些工棚是給工人午休用的，晚上應該全部鎖好。
周超走近那間工棚，用手電筒照了照裡麵。空蕩蕩的，隻有幾張簡易床鋪。但地上有一串濕腳印，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最裡麵的床鋪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工棚裡彌漫著一股黴味和另一種他說不上來的氣味，像是腐爛的肉混合著化學品。腳印在床鋪前消失了，周超蹲下身，用手電筒照向床底。
床下什麼也沒有，隻有厚厚的灰塵。但當他準備站起來時，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床板底部——那裡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號，和早上出現在他門前的磚頭上的一模一樣。
周超感到一陣眩暈。他退出工棚，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監控係統的移動偵測警報。周超趕緊查看，畫麵顯示在工地西北角，那個未完工的地下停車場附近，有東西在移動。
監控畫質很差，但周超能看出那是一個人影，佝僂著背，動作僵硬地繞著坑邊行走。突然，那人影停下來，轉向攝像頭方向。雖然畫麵模糊，但周超確信那東西沒有臉——本該是麵部的位置一片空白。
周超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應該回到板房鎖上門，等到天亮。但某種病態的好奇心驅使著他向停車場方向走去。
當他接近停車場大坑時，周超關掉了手電筒，借著月光慢慢靠近。坑邊沒有人影，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像是燒焦的塑料混合著腐肉。
周超小心地探頭看向坑底，月光下，坑底的泥土上布滿了腳印，全都指向坑中央的一個點。那裡似乎有個凹陷，像是有人挖過又填平了。
就在這時，周超聽到身後傳來"沙沙"聲，很近。他猛地轉身，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離他不到三米的地方。
月光下，那東西的輪廓勉強能辨認出人形，但比例完全不對——頭太大，四肢細長得不自然，手指像蜘蛛的腿一樣蜷曲著。最恐怖的是，它沒有五官，整張臉像被熨平了一樣光滑。
周超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轉身就跑。他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啪嗒"聲，像是很多隻腳同時敲擊地麵。他不敢回頭，拚命向板房跑去。
板房的門被猛地關上，周超顫抖著鎖好門，拉上所有窗簾，然後蜷縮在床上，橡膠棍緊緊握在手中。外麵，那種"啪嗒"聲繞著板房轉了幾圈，然後停在了窗前。
周超屏住呼吸，盯著窗簾。慢慢地，一個模糊的影子映在窗簾上，那東西正站在窗外。影子越來越大，像是它正在貼近窗戶。
突然，板房的燈開始瘋狂閃爍，然後"砰"的一聲爆掉了。黑暗中，周超聽到窗戶玻璃被什麼東西輕輕刮擦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
然後一切歸於寂靜。
周超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當他醒來時，陽光已經充滿了板房。他渾身冷汗，橡膠棍還緊緊握在手裡。
門外傳來工人們說話的聲音，周超這才敢下床。他拉開窗簾，玻璃上乾乾淨淨，沒有手印，沒有刮痕，仿佛昨晚的一切從未發生。
但當他打開門時，門檻上又放著一塊磚頭，這次上麵的符號更加複雜，像是幾個符號疊加在一起。磚頭旁邊，還有一小堆泥土，被捏成了一個粗糙的人形。
周超當天就辭職了。他向主管編了個家裡有急事的理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就離開了工地。主管沒有多問，隻是點點頭說會找人接替他。
離開前，周超最後看了一眼工地。陽光下，鋼筋水泥閃閃發光，工人們忙碌地走來走去，一切看起來那麼正常。但周超知道，在那些陰影裡，在那些無人注意的角落，有什麼東西正等待著下一個守夜人。
他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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