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明遠,出生在雲南楚雄的一個小山村。高中考到了楚雄二中,成了住校生。記得報到那天是八月底,天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父親幫我把行李搬到宿舍後就匆匆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麵對這所陌生的學校。
宿舍是棟四層的老樓,外牆的灰漆剝落得斑斑駁駁。我的寢室在二樓最東頭,窗戶正對著學校後麵的操場。那天傍晚,我整理完行李,站在窗前透氣,第一次看到了那個操場——灰撲撲的跑道,中間是雜草叢生的足球場,再往後是一片高聳的杉樹林,隱約能看到樹林後麵隆起的土坡。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室友張浩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片樹林後麵是什麼?"我指著遠處問道。
張浩的臉色突然變了變:"亂葬崗。學校建校前就有了,聽說埋了不少人。大饑荒、文革、武鬥時期死的都扔那裡。"他壓低聲音,"晚上最好彆往那邊看。"
我笑了笑,沒當回事。從小在山村長大,聽過的鬼故事多了去了,早就不信這些。
開學第一周平安無事。直到周五晚上,我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去上廁所。走廊的燈忽明忽暗,我解決完準備回寢室時,餘光瞥見窗外操場上有東西在動。
我湊近窗戶,借著月光,看到操場儘頭靠近樹林的地方,有個模糊的人影在徘徊。那人影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像是拖著什麼重物,走走停停。我想看得更清楚些,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人影已經不見了。
"眼花了?"我嘟囔著回到床上,很快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餐時,我把這事告訴了張浩。他的筷子停在半空,臉色變得煞白:"你確定是在操場儘頭?靠近樹林那邊?"
"怎麼了?可能就是保安巡邏吧。"
張浩搖搖頭:"學校有規定,天黑後保安不會去操場,更不會靠近那片樹林。"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上學期有個高三的學長,半夜看到操場上有"人"在走,追過去看,結果第二天發高燒說胡話,退學了。"
我嗤之以鼻:"巧合吧?"
"你不信就算了。"張浩悶頭吃飯,不再理我。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那個操場。白天,那裡和其他學校的操場沒什麼兩樣——學生們跑步、踢球、散步;可一到黃昏,操場上的人就會越來越少,最後空無一人。而每當夜幕降臨,我總感覺操場儘頭的樹林比彆處更暗一些,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線。
九月中旬的一天,體育課結束後,我故意落在最後。等同學們都走光了,我走向操場儘頭。那裡的鐵絲網圍欄比其他地方鏽蝕得更厲害,底部甚至有幾個缺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反複刮擦過。
我蹲下身,發現缺口處的泥土上有奇怪的痕跡——不是動物的爪印,更像是......人的腳印,但比常人的要淺得多,幾乎隻是輕輕擦過地麵。更奇怪的是,這些腳印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從亂葬崗往操場。
"同學!那邊不能去!"一個沙啞的聲音嚇得我差點跳起來。
我回頭看到學校的保安老周正快步走來。他是個六十多歲的乾瘦老頭,據說在學校工作了二十多年。
"我就是看看。"我站起身。
老周的臉色很難看:"天快黑了,趕緊回宿舍。這邊......不太平。"他最後三個字說得很輕,卻讓我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您是說亂葬崗的事嗎?"我試探著問。
老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學校建在這裡幾十年了,有些事......"他突然住口,推著我往宿舍樓方向走,"快回去吧,彆問那麼多。"
那天晚上,我又看到了人影。這次不止一個,而是三四個,都聚集在操場儘頭。他們穿著奇怪的衣服——有的像是老式的中山裝,有的破破爛爛像是麻袋。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他們全都低著頭,以一種詭異的同步率左右搖晃,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些人影。突然,其中一個抬起頭,轉向宿舍樓的方向。雖然隔著很遠,但我能感覺到——它在看我。
我猛地拉上窗簾,心臟狂跳不止。那晚我開著燈睡,夢裡全是模糊的人影和無聲的呼喚。
第二天是周六,宿舍裡隻剩我和張浩。我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告訴了他。出乎意料,他沒有嘲笑我,而是沉默了很久。
"我查過學校檔案,"他終於開口,"操場和亂葬崗之間本來有堵牆,十年前倒了。之後每學期都有人報告看到奇怪的東西。"他頓了頓,"最邪門的是,所有目擊者描述的人影,穿的都是不同年代的衣服。"
我背後一陣發涼:"你是說......"
"大饑荒時餓死的,文革時批鬥死的,武鬥時打死的......"張浩的聲音越來越小,"可能都埋在那裡。"
我們決定白天去操場儘頭看看。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驅散不了心中的寒意。鐵絲網圍欄的缺口比我想象的更大,足夠一個成年人彎腰通過。缺口處的雜草倒伏,形成一條隱約的小路,通向樹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