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坐落在山坳裡,三十多戶人家依山而建,青瓦白牆掩映在茂密的竹林間。村東頭的老槐樹下,是村民小組長李開亮家的兩層小樓。這棟建於九十年代的磚房在村裡算得上氣派,白瓷磚貼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與隔壁那間低矮的土坯房形成鮮明對比。
那間土坯房屬於李開華的。他是李開亮的堂兄,天生啞巴,智力也有問題,父母早亡。四十五歲的李開華身材瘦小,常年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臉上刻滿風吹日曬的皺紋。他雖不能言,卻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看人時總帶著幾分怯意和討好。
"開華,吃飯了!"張貴琴站在自家院門口,朝隔壁喊道。她四十出頭,圓臉盤上嵌著一雙精明的眼睛,嘴角習慣性地上揚,卻不見多少笑意。
李開華聞聲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著編了一半的竹筐。他衝張貴琴點點頭,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這兩年來,李開亮夫婦"好心"地每天叫他過去吃飯,村裡人都誇他們夫妻仁義。
"快來吧,今天燉了排骨。"張貴琴熱情地招手,眼睛卻瞟向李開華身後那間破舊的房子。那房子雖然破,卻是塊好地基,離村口近,要是拆了重建,轉手能賣個好價錢。更彆提李開華父母留下的那五萬塊錢存款,存在鎮上的信用社裡,密碼隻有李開華知道。
飯桌上,李開亮悶頭扒飯,不時給堂兄夾菜。他是個中等身材的漢子,方臉盤上總帶著幾分愁苦。"多吃點,"他含混地說,"你看你都瘦成啥樣了。"
李開華感激地比劃著,意思是你們對我太好了。張貴琴笑著給他盛了碗湯,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讓他說出存款密碼。兩年了,這啞巴嘴巴比蚌殼還緊,再拖下去,那點錢都要被通貨膨脹吃光了。
夜深人靜,李開亮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張貴琴翻身壓住他,壓低聲音說:"你還在猶豫什麼?都兩年了,那錢都快發黴了!"
"可那是殺人啊..."李開亮聲音發抖。
"殺什麼殺?"張貴琴冷笑,"他是自殺!一個聾啞人,活著也是受罪,咱們這是幫他解脫。再說了,他死了那房子和錢不都是咱們的?你當這個破小組長一年才幾個錢?"
李開亮不說話了。他知道妻子一旦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何況那筆錢確實誘人,夠他們在縣城付個首付了。
三天後,張貴琴從鎮上帶回一包"三步倒"。這是一種劇毒農藥,村裡人用它來藥老鼠。"明天中午,叫他來吃飯。"她平靜地對丈夫說,仿佛在討論明天吃什麼菜。
第二天中午格外冷。李開華像往常一樣過來吃飯,絲毫不知厄運將至。張貴琴特意做了他愛吃的紅燒肉,肥膩的肉塊在碗裡泛著油光。
"來,嘗嘗這個。"張貴琴笑眯眯地把最大的一塊夾到李開華碗裡。李開亮坐在一旁,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手微微發抖。
李開華毫無戒心地吃了起來,不時衝他們感激地笑笑。吃到第三碗時,他突然捂住肚子,臉上浮現痛苦的表情。他張大嘴想喊,卻隻發出嘶啞的"啊啊"聲。他跌倒在地,四肢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李開亮想上前,被張貴琴一把拉住。"彆管他,"她冷靜地說,"一會兒就好了。"
不到五分鐘,李開華就不動了。他的眼睛還睜著,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仿佛在質問他們為什麼。張貴琴蹲下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滿意地點點頭。
"去把老王頭叫來,"她指揮丈夫,"三步倒無色無味,就說開華突然急病死了。"
老王頭是村裡的赤腳醫生,平時給人看看頭疼腦熱。他來後看了看李開華的屍體,搖搖頭說:"像是心臟病發作,聾啞人身體本來就弱。"
當天下午,李開華就被埋在了村後的墳地裡。沒有葬禮,沒有哭聲,隻有幾個幫忙的村民和一臉悲戚的李開亮夫婦。張貴琴哭得最傷心,一邊哭一邊說:"開華命苦啊,我們照顧他這麼久,怎麼說走就走了..."
一個月後,李開亮夫婦順利繼承了李開華的房產和存款,用村委會和鄉政府的證明去信用社取了那筆錢。他們把土坯房推倒,準備開春後建新房。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村裡人漸漸淡忘了那個啞巴。
然而,半年後的一個夏夜,李開亮第一次聽到了那聲音。
那天晚上特彆悶熱,李開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張貴琴早已鼾聲如雷。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將入睡時,一陣"嚓嚓"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那聲音很有節奏,像是金屬在磨刀石上摩擦。嚓、嚓、嚓...每一聲都清晰可聞,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李開亮一個激靈坐起來,推醒妻子。"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咱家磨刀?"
張貴琴迷迷糊糊地聽了聽,不耐煩地說:"哪有什麼聲音?你做夢呢吧?"說完又倒頭睡去。
李開亮豎起耳朵,那聲音卻消失了。他以為是幻覺,重新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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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特意檢查了院子裡的磨刀石,上麵乾乾淨淨,沒有使用過的痕跡。他鬆了口氣,心想可能是夜貓子弄出的動靜。
然而三天後的深夜,那聲音又來了。這次更清晰,仿佛就在窗下。嚓、嚓、嚓...緩慢而有力,像是有人正專心致誌地打磨一把鋒利的刀。
李開亮渾身冒冷汗,推醒張貴琴。"又來了!你聽,就在窗下!"
張貴琴這次也聽到了,她臉色發白,強作鎮定地說:"可能是野貓...或者風吹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