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芝笑了,露出一口細密的牙齒——那牙齒太尖了,像是食肉動物的獠牙。"早點回來,"她鬆開手,"我給你留晚飯。"
張必林幾乎是逃出家門。他不敢去村裡,怕把禍事引給鄉親,隻能往山腳下的破廟跑。廟裡供的是早已褪色的土地公,香爐裡積了厚厚的灰。他癱坐在神像後麵,這才發現自己的褲襠又濕了——這次不是尿,是血。馬小芝的指甲不知何時劃破了他的大腿,三道細長的傷口正往外滲血。
天黑透了,廟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很多雙腳在拖行。張必林蜷縮在神像後,捂住嘴巴不敢出聲。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些影子在移動——沒有東西擋著月光,但影子自己在爬!
一個細長的影子慢慢立起來,形狀像個女人,頭卻大得不成比例。影子向神像移動,張必林聞到一股熟悉的腐爛甜香。就在影子要碰到他時,遠處傳來一聲雞鳴,影子瞬間消散。
張必林等到天蒙蒙亮才敢動身。他繞路去了孫瞎子家,老頭正在院子裡燒紙錢,灰燼在空中打著旋,就是不落下來。
"她撐不過三天了。"孫瞎子沒等張必林開口,"被相中的活人,會慢慢變成它們要的樣子。先是胃口變,愛吃生肉,愛喝血。然後身子變,骨頭軟得像蛇,皮膚白得像紙。最後..."孫瞎子黑洞洞的眼窩轉向張必林,"魂兒變。等轎子再來時,坐在裡麵的就是你媳婦了。"
"怎麼救她?"張必林抓住孫瞎子的胳膊,摸到的卻是冰涼的、像是死人的皮膚。
孫瞎子搖頭:"救不了。你媳婦的魂已經被勾走一半了。現在住在你家的那個,隻是披著她皮子的東西。"他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這個你拿著,關鍵時刻能保命。記住,彆吃她給的任何東西,彆碰她的身子,更彆讓她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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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包裡是一把生鏽的剪刀和幾粒發黑的米。張必林剛要問怎麼用,村裡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他和孫瞎子同時轉頭——聲音是從張必林家方向傳來的。
張必林跑回家時,院外圍了一圈人,卻沒人敢進去。他擠開人群,看見馬小芝站在院子中央,腳邊躺著鄰居家的孩子小虎。孩子臉色鐵青,脖子上兩個黑洞,像是被什麼尖利的東西刺穿了。馬小芝的嘴角還掛著血,看見張必林,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那舌頭又細又長,舌尖分叉,像是蛇的信子。
"他自己摔的。"馬小芝說,聲音甜得發膩,"我正要給他包紮呢。"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喊"妖怪",有人喊"燒死她"。馬小芝的眼睛突然變得全黑,沒有眼白,像兩顆黑玻璃珠。她張開嘴,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幾個靠得近的村民立刻捂住耳朵倒地,指縫裡滲出鮮血。
張必林腿一軟,孫瞎子的布包掉在地上。馬小芝的目光落在布包上,臉上第一次露出恐懼的表情。她後退幾步,突然轉身衝進屋裡,"砰"地關上門。
村長帶著幾個壯漢趕來時,馬小芝已經不見了。屋裡彌漫著濃重的腐臭,灶台上的鍋裡煮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人的頭發。牆上用血畫著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最駭人的是炕上的被褥——鋪得整整齊齊,中間卻有一大灘暗紅色的汙漬,形狀像個蜷縮的胎兒。
張必林被村長安置在祠堂暫住。村裡組織了搜山,找殺人凶手馬小芝,但沒人敢在天黑後行動。第二天清晨,獵戶在林子深處發現了兩具屍體——村民這才發現王老漢和李寡婦死了。屍體乾癟得像被吸乾了,臉上卻帶著詭異的微笑,嘴角被人用針線縫成了上揚的弧度。
第三天傍晚,張必林偷偷溜回自家院子。屋裡亮著燈,窗戶上映出馬小芝的身影——她正在梳頭,動作緩慢而僵硬,每梳一下,就有大把頭發連著頭皮掉下來。張必林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聲,這時,馬小芝突然轉向窗戶,儘管隔著簾子,張必林卻感覺她的目光直接釘在了自己身上。
"相公,你回來了。"馬小芝的聲音從屋裡傳來,明明不大,卻像是在耳邊低語。"進來吧,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張必林轉身想跑,卻發現自己的腳不聽使喚,一步一步朝屋裡走去。門自己開了,馬小芝站在門口,穿著一身大紅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透過薄紗,能看見她的臉已經變了形——下巴尖得能戳人,眼睛大得占了半張臉。
"好看嗎?"馬小芝掀起蓋頭,"我特意為你打扮的。"
張必林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舌頭像被凍住了。馬小芝走過來,身上散發著濃重的腐臭和胭脂香。她拉起張必林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沒有心跳,隻有冰冷的、像是泡脹了的皮膚。
"他們要來接我了。"馬小芝湊近張必林的耳朵,細聲細氣地說,"但你也可以跟我一起走。"她的舌頭舔過張必林的耳垂,那舌頭又長又冷,像塊死肉。
突然,遠處傳來嗩呐聲,調子喜慶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馬小芝渾身一震,鬆開張必林,轉向門口。"來了!"她的聲音變得尖利,"他們來了!"
張必林趁機掏出孫瞎子給的剪刀,猛地刺向馬小芝後背。剪刀碰到她的一瞬間,馬小芝發出一聲尖叫,後背"嗤"地冒出一股黑煙。她轉過身,臉上的皮肉開始融化,露出下麵青灰色的骨頭。
"你..."馬小芝的聲音變成了無數人慘叫的混合,"傷...我..."
屋外,嗩呐聲越來越近。張必林跌跌撞撞地衝出門,看見濃霧中那頂紅轎子正向他家飄來。四個紙人抬著轎子,臉上畫著誇張的笑,嘴唇鮮紅如血。轎簾掀起一角,裡麵黑洞洞的,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馬小芝從屋裡飄出來——真的是飄,她的腳離地三寸,嫁衣在無風自動。"相公,"她的聲音又恢複了甜膩,"來陪我吧,轎子裡很寬敞..."
張必林轉身就跑,卻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他回頭,看見馬小芝的臉已經完全變了——皮膚透明得像層膜,下麵的血管和肌肉清晰可見,兩顆眼球掛在眼眶外,由幾根神經連著。她的嘴裂到了耳後,露出滿口尖牙。
"你看,"馬小芝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變得多美啊..."
轎子停在院門口,紙人一動不動,隻有畫上去的眼睛跟著張必林移動。馬小芝飄向轎子,身體像蛇一樣扭曲著鑽進轎簾。進去前,她最後看了張必林一眼,那眼神裡竟突然有一絲悲傷。
"相公..."這是馬小芝說的最後一句話,聲音裡還殘留著一點人類的感情,"救我..."
此時的她似乎有兩個身影,一個是“它”,一個是“她”。
轎簾落下,嗩呐聲驟然大作。紙人抬起轎子,飄向來時的路。張必林想起結婚這三年馬小芝對她的關心,晚上使儘渾身解數,讓他舒服的點滴,甚至有一次為了讓他開心,從鎮上買回了城裡人用的內衣、窺探器。他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追了上去。他跟著轎子進了林子,霧氣越來越濃,腳下的路漸漸變成了泥沼。轎子在前方忽隱忽現,馬小芝的哭聲從轎裡傳來,開始還像人聲,漸漸變成了某種動物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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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追了多久,張必林突然一腳踏空,摔進了一個泥坑。他掙紮著爬起來,發現四周的樹都變成了扭曲的人形,枝條像手臂一樣向他抓來。轎子停在不遠處,馬小芝站在轎前,嫁衣變成了裹屍布,頭發長得拖到地上,每一根發梢都纏著一小塊腐肉。
"留下來吧..."無數個聲音在霧氣中低語,"留下來..."
這時張必林身邊站了更多"人"——它們都穿著紅嫁衣,臉和馬小芝一樣扭曲變形。最前麵的那個,赫然是十年前村裡失蹤的劉家閨女!
"歡迎..."劉家閨女張開血盆大口,"...新郎官..."
張必林低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也穿上了一身大紅喜服。他又想起了和老婆的點滴,爆發出巨大勇氣,轉身衝向轎子。紙人沒有阻攔,隻是詭異地笑著。他掀開轎簾,裡麵空空如也,隻有一股腐臭撲麵而來。
馬小芝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越來越遠:"相公...黃泉路上...我等你..."
霧氣吞沒了轎子和紙人,也吞沒了張必林。當村裡人第二天找到他時,他正跪在老林子裡的一處空地上,麵前擺著一頂紙紮的小轎子。他的眼睛被挖走了,隻剩下兩個血窟窿,嘴角卻被人用針線縫成了一個誇張的笑容。
村民開始恐慌,一起逃離了村子。
從那以後,張家村成了荒村。每當月圓之夜,山裡的霧氣中就會多出一頂紅轎子,由四個紙人抬著,轎簾偶爾掀起,能看見裡麵坐著兩個身影——一個穿著嫁衣的女人,和一個眼睛是血窟窿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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