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漢剛要答話,卻瞥見供桌下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他慢慢蹲下身,隻見供桌下麵,滿地都是黑乎乎的腳印——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裡踏出來,一個個朝著不同方向,雜亂無章。
最嚇人的是,這些腳印都在慢慢縮小,仿佛正在蒸發消失。
“彆看!”王明漢趕緊拉住想要湊近的李琴,“當心撞客!”
撞客是鄉裡人對鬼附身的稱呼。
忽然,裡屋傳來嬰兒啼哭般的聲音。夫妻倆頓時毛骨悚然——他們並無子女!
那哭聲細細弱弱,時斷時續,聽著讓人心頭發緊。
“是……是貓吧?”李琴強自解釋,“野貓鑽進來了?”
王明漢搖頭,臉色慘白:“這聲音...是從娘留下的舊箱子裡傳來的...”
那口箱子是王明漢母親的嫁妝,老人去世後就一直放在裡屋角落,從未打開過。
哭聲越來越清晰,的確是從箱子裡傳出的。
王明漢咽了口唾沫,一步步挪向裡屋。李琴死死拽著他:“彆去!萬一是鬼嬰...”
鄉裡傳說,難產而死的女人有時會化作鬼嬰,誘人靠近後吸食陽氣。
但王明漢被一股莫名勇氣驅使,掙脫妻子,猛地掀開了箱蓋——
箱子裡隻有些舊衣物,並無他物。哭聲也戛然而止。
王明漢剛鬆口氣,卻發現最上麵是一件他從未見過的紅色小襖,像是嬰兒穿的。
他記得母親的箱子裡絕無此物。
正當他愣神時,那紅襖突然動了一下,仿佛下麵蓋著什麼東西。
王明漢下意識地用指尖挑起紅襖一角...
底下是一堆黑黢黢的、糾纏在一起的長發,正中間赫然是一隻人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王明漢大叫一聲跌坐在地,箱蓋“砰”地合上。
“咋了咋了?看見啥了?”李琴急問。
王明漢說不出話,隻指著箱子發抖。
就在這時,堂屋的供桌突然傳來敲擊聲,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仿佛有人在敲木魚。
夫妻倆相擁著蹭到堂屋,隻見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正在微微震動。
“祖宗顯靈了?”李琴顫聲問。
突然,所有牌位齊齊倒扣在桌上!
敲擊聲也戛然而止。
死寂中,夫妻倆聽到院子裡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跳著走路。
透過門縫,王明漢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白影在院中跳動,每跳一下,就發出沉悶的“咚”聲。
那影子跳得很慢,但正朝著屋門而來。
“怎麼辦?它要進來了!”李琴帶著哭音。
王明漢突然想起什麼,衝到炕邊從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朱砂拌糯米,老人說能驅邪。
他抓一把撒向門窗,又想起鬼節禁忌,忙對李琴說:“快!把褲子脫了!”
李琴愕然:“這節骨眼上你還想那事?”
“屁!”王明漢急道,“老人說,汙穢之物能驅邪!快對著門撒尿!”
李琴這才明白,也顧不得羞臊,對著門縫就小解起來。
說也奇怪,院中的跳動聲忽然停止了。
夫妻倆屏息聽了好一會兒,再無聲響。
王明漢小心翼翼地從門縫窺視,院中空無一物,隻有地上留著一灘濕跡,仿佛有什麼融化消失了。
一夜再無怪事發生。
天蒙蒙亮時,夫妻倆才敢稍稍合眼。
雞叫三遍後,王明漢壯著膽子開門查看。院中那灘濕跡猶在,旁邊卻散落著幾枚銅錢,已經鏽跡斑斑。
鄰居張老漢早起路過,見王明漢在發呆,便問何事。王明漢支吾著說了昨夜經曆。
張老漢聽後皺眉:“老弟啊,你可是犯了鬼節大忌——炕上行房!這最易招來孤魂野鬼,它們嫉妒活人陽氣,就會來搗亂。”
王明漢恍然大悟,羞愧難當。
張老漢又道:“那跳動的白影,怕是橫死鬼找替身。幸好你們用汙物破了它的法。”指著那幾枚銅錢說。
王明漢忙將銅錢撿起,準備送到土地廟供奉。
回屋後,他與李琴約法三章:往後鬼節絕不行房,早早熄燈安歇。
李琴經此一夜,也收了輕慢之心,連聲道:“再不胡來了,再不胡來了...”
當夜無話。
此後每年鬼節,夫妻倆都規規矩矩,再未遇邪祟之事。王明漢還將那幾枚銅錢用紅繩串起,掛在門楣上,以警後人。
鄉野詭事,代代相傳。老人們說,鬼神之事實難揣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天地之間,自有規矩,人鬼殊途,互相尊重方能相安無事。
月照荒村,夜風拂過稻田,簌簌作響。那些看不見的存在,或許正穿梭在田間地頭,享受著一年一度的香火供奉。而活著的人們,隻需閉戶安歇,給予它們應有的尊重與距離。
黑暗中的世界,本就人鬼共存,互不侵擾,才是長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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