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東頭有座老石橋,村裡人管它叫“魔鬼橋”。這橋不大,三拱兩墩,青石砌成,橋麵被歲月磨得光滑如鏡,欄杆上雕著些模糊的獸形,天長日久,風吹雨淋,早已看不出本來麵目。
橋下是條小河,喚作月亮河,河水清淩淩的,春夏兩岸蘆葦茂密,野花點點,秋來蘆花如雪,冬時冰封如鏡,本是極美的景致。可這橋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連帶著這段河道都少了人跡。
老輩人說,這橋建於明末清初,已有三四百年曆史。關於“魔鬼橋”這名的由來,眾說紛紜。有說是建橋時死了不少人,冤魂不散;有說是橋形似魔鬼麵孔;還有說是每逢月黑風高夜,橋下會傳來魔鬼的低語。但這些說法都老掉牙了,如今村裡沒人真信這個,隻是習慣性地叫它“魔鬼橋”罷了。
今年清明剛過,我因工作調動,暫時回鄉小住。離家多年,村裡變化不小,水泥路通了,小樓多了,但魔鬼橋還是老樣子,靜靜地橫跨在月亮河上。
回來的第三天傍晚,我去村東頭找兒時玩伴大強喝酒。路過魔鬼橋時,不由得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夕陽西下,餘暉灑在青石橋身上,泛起金黃光澤,橋下河水波光粼粼,兩岸蘆葦新綠初綻,幾隻水鳥掠過水麵,激起圈圈漣漪。
“看啥呢?不會是怕了吧?”身後傳來大強的聲音。
我回頭笑道:“這麼美的景致,哪來的魔鬼?”
大強拎著兩瓶酒,撇嘴道:“美是美,可邪門也是真邪門。走吧,酒菜都備好了。”
酒過三巡,聊起魔鬼橋,大強壓低聲音說:“你彆不信邪,這橋近來是真有點怪事。”
“啥怪事?”我抿了口酒問。
“就上個月,李老四家的小子,晚上從鎮上回來,騎車經過魔鬼橋,明明看著橋是好好的,上去卻摔了個大跟頭,車把都摔歪了,人倒是沒事,就是說當時感覺橋麵突然變陡了,像是騎上了個駝背。”
“喝多了吧?”我笑道。
“沒喝!”大強一本正經,“更怪的是,第二天他去橋上看,橋麵平整得很,連個裂縫都沒有。”
我搖搖頭,隻當是醉話。大強見我不信,又說了幾樁近來發生的怪事:張寡婦家的狗每次路過橋頭都會狂吠不止,卻不敢上橋;前些天幾個小孩在橋下摸魚,回來都說看到橋洞裡有“東西”在動,像是人影,又看不真切;還有人晚上經過時,總覺得橋比白天長了許多,怎麼走都走不到頭。
“都是心理作用,”我不以為然,“人嚇人罷了。”
大強嘿嘿一笑,不再多說,隻管勸酒。
酒足飯飽,已是月上中天。辭彆大強,我獨自往家走。必經之路就是魔鬼橋。月色如水,灑在鄉間小路上,兩旁稻田新苗初長,夜風拂過,沙沙作響。
快到橋頭時,我莫名慢了腳步。橋上橋下靜悄悄的,隻有河水汩汩流淌的聲音。月光下的石橋泛著青白光澤,像是一條僵臥的巨獸。
我深吸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邁步上橋。
就在踏上橋麵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不是身體上的冷,而是某種深入骨髓的陰森。我繼續往前走,卻覺得橋麵似乎比白天長了許多,走了好久才到橋中央。
站在橋中央,我下意識地望向橋下。月光照在水麵上,反射出碎銀般的光芒。就在這時,我看見第三個橋洞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我眯起眼睛仔細看,那好像是一個人影,蹲在橋洞深處,看不清麵目,隻能隱約辨認出弓著的背部和低垂的頭。它一動不動,就那麼蹲著,仿佛在等待什麼。
我的心猛地一跳,酒意頓時醒了大半。揉揉眼睛再看去,橋洞裡空無一物,隻有河水在月光下閃爍。
“眼花了。”我自言自語道,加快腳步過橋。
接下來的幾天,我刻意避開魔鬼橋,寧可繞遠路。但心裡又忍不住好奇,那晚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幻覺?還是真有什麼東西?
周六上午,我決定去橋邊看看。陽光明媚,河水清澈,幾個小孩在橋下遊摸魚捉蝦,歡聲笑語不斷。哪有什麼邪門可言?
我走到第三個橋洞下方,抬頭仔細觀察。橋洞內壁長滿了青苔,石縫間生出幾叢雜草,除此之外彆無他物。我攀著石壁,想看得更仔細些,忽然手指觸到一處異樣。
那是一道刻痕,隱藏在青苔之下。我撥開青苔,發現那不是普通的磨損或裂縫,而是一個清晰的符號——一個圓圈,中間有個倒三角,周圍繞著一些扭曲的紋路。
這符號讓我莫名感到不安。它不是常見的民間圖案,也不像石匠的標記,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叔,你看啥呢?”橋下摸魚的一個小孩問道。
“這符號,你見過嗎?”我指給他看。
小孩搖搖頭:“沒見過。不過我們都不來這個橋洞玩。”
“為什麼?”
“這個洞洞裡涼颼颼的,進去就發抖。”另一個稍大點的孩子接話,“而且有時候能看到裡麵有影子,一看又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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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的話讓我心裡發毛。回家後,我越想越覺得那符號不簡單,於是拍了照片,發給省城一個搞民俗研究的朋友趙教授。
當晚趙教授就打來電話,語氣嚴肅地問我從哪裡拍到這符號。
“我們村的魔鬼橋上。怎麼了?這符號有什麼講究?”
“這是‘鎮魘符’,很少見的一種民間符咒。”趙教授解釋道,“但不是鎮邪的,而是召邪的。通常是用在那些...怎麼說呢,與另一個世界打交道的地方。你這橋還有什麼特彆之處嗎?”
我把魔鬼橋的傳說和最近的怪事說了一遍。
趙教授沉默片刻後說:“這符咒很少單獨使用。你明天再去仔細找找,橋身其他部位可能還有類似的符號。記住,千萬彆擅自擦拭或破壞它們。”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手電筒又來到魔鬼橋。這次我仔細檢查了橋的每一個部位——橋麵、欄杆、橋墩、橋洞內壁。
果然,在另外兩個橋洞和西側橋墩上,我又發現了三個類似的符號,雖然略有差異,但風格一致,顯然是同一係列。這些符號都被巧妙地隱藏在不易察覺的位置,若不是有意尋找,根本發現不了。
最讓我脊背發涼的是,在西側橋墩水線附近的一個符號旁,我發現了幾個細密的指印,像是最近有人觸摸過。
我趕緊拍照發給趙教授。一小時後,他回電,聲音凝重:“這幾個符號是一套的,合起來是一種古老的禁忌陣法,叫做‘四門開’,意思是為另一個世界開啟門戶。這種陣法極其罕見,我隻在古籍中見過記載,從未見過實物。按理說,不應該出現在一座普通的鄉村石橋上啊。”
“會有什麼效果?”我忐忑地問。
“據記載,這種陣法會使所在之地陰陽界限模糊,產生各種異象。更重要的是,古籍中說,這種陣法需要‘活水滋養’,所以多設在水上橋梁。你說最近怪事頻發,很可能是因為有人觸動了這些符號,使陣法激活了。”
“那該怎麼辦?”
“首先得找到是誰刻的這些符號,又是誰最近動了它們。這需要相當的專業知識,不是普通人能做的。”趙教授頓了頓,“我明天就帶設備過來,這種陣法必須解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掛掉電話,我站在橋頭,望著看似平靜的魔鬼橋,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這座我從小熟悉的石橋,竟然隱藏著如此邪門的秘密。
我決定先找村裡老人打聽打聽。最先想到的是九十高齡的陳老太爺,村裡最年長的老人。
陳老太爺耳背眼花的,我大聲重複了好幾遍關於橋符號的問題,他才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橋上的鬼畫符啊...那是建國初期的事了。”老太爺眯著眼睛回憶道,“那會兒剛解放,村裡鬨過一陣子邪乎事,老是丟東西,不是尋常小偷小摸,而是...怪。”
“怎麼個怪法?”我湊近問。
“今天張家少隻雞,明天李家丟隻羊,都不是大事,但怪的是,這些牲口就像憑空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有。後來更邪門的是,開始丟衣服、被褥,甚至鍋碗瓢盆。”老太爺壓低了聲音,“最嚇人的是,有人晚上看到橋那邊有影子晃動,像是人,又不像人,走路的姿勢彆扭得很。”
“後來呢?”
“後來村裡請了個道士,說是橋通了陰路,要做法鎮住。那道士在橋上畫了些符咒,說能擋住那邊的的東西過來。還真靈,符畫完後,丟東西的事就沒了。”
“所以那些符號是鎮邪的?”我疑惑地問,這與趙教授的說法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