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丈夫回家時,領口沾著一點不屬於我的長發。
“看什麼?”李明扯鬆領帶,把外套甩在沙發上。酒精和廉價香水的氣味混在一起,像某種腐爛的水果。
我沒說話,指了指他襯衫領口。那兒纏著幾根長長的黑發,在燈光下泛著不健康的光澤。
他低頭瞥了一眼,手指胡亂一撣:“公交上擠的唄。媽的,今天真晦氣。”
“怎麼了?”
“西街那邊又出事了。”他灌了口涼水,“又一個女的,死得那叫一個慘。說是……嘴被撕到耳朵根,媽的,跟之前那幾個一樣。”
我一陣恐懼。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起了。新聞裡含糊其辭,隻提醒女性夜間不要單獨外出。可流言像黴菌一樣在城市的陰影裡滋生——都說那東西專挑長頭發的年輕女人下手,用剪刀,或者乾脆用手,把嘴角一直撕開到耳根。
裂口女。這名字不知道是誰先傳開的,帶著東洋鬼故事裡特有的陰森。
李明湊過來,手不規矩地往我睡衣裡探,帶著酒氣的嘴貼在我耳邊:“怕了?放心,你這種黃臉婆,鬼都看不上。”他嘿嘿地笑,另一隻手用力捏了我的翹臂一把,“除非……你也想試試被撕開是什麼滋味?”
我推開他,起身去廚房倒水。水龍頭滴答作響,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像一雙雙充血的眼睛。我從玻璃的反光裡看到自己,一頭毫無特色的枯黃短發。幸好,我早就不是長頭發了。
第二天是周六,李明睡到中午才起,臉色灰敗。他昨晚似乎沒睡好,眼下兩團青黑。
“我做噩夢了。”他扒拉著碗裡的泡麵,含糊不清地說。
“什麼夢?”
“記不清了……就記得一個女的,長頭發,戴著口罩,老追著我問……問她漂不漂亮。”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真他媽邪門。”
我心跳漏了一拍。流言裡就是這麼說的,裂口女會攔住獨行的人,問她自己美不美。如果回答美,她就摘下口罩,露出撕裂到耳根的嘴,再問一次。如果回答不美,就會被立刻殺死。
“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低頭收拾碗筷。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很大,眼神有點直勾勾的:“你最近……晚上彆出門。”
“我晚上什麼時候出過門?”
他鬆開手,沒再說話。
下午他去見客戶,我一個人在家。陽光很好,但屋子裡總覺得有股驅不散的陰冷。我打開電視,本地新聞正在滾動播放警方通告,呼籲市民提供線索,畫麵一閃而過某個案發現場打了馬賽克的警戒線,那馬賽克邊緣,隱約能看到一點濺射狀的黑紅色痕跡。
我關掉電視,開始打掃衛生。拖地的時候,在沙發底下,又發現了幾根長長的黑發。比昨晚他領口上的更長,更黑,帶著一種詭異的韌性。我盯著那幾根頭發,心裡毛刺刺的。公交車上擠的?真的嗎?
恐慌在城市裡無聲地蔓延。晚上跳廣場舞的大媽少了,下夜班的女孩子會成群結隊地走,手裡緊緊攥著防狼噴霧。網絡上的討論被嚴格管控,但私下裡,關於裂口女的傳說越來越詳細,越來越驚悚。
有人說她穿著舊式的風衣,有人說她身形高大得不像女人。唯一共同點是,那及腰的長發,和口罩下隱藏的恐怖。
李明變得有些神經質。他不再加班,每天準時回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所有的窗戶是否鎖好。他甚至買了一根金屬棒球棍靠在門後。
“你至於嗎?”我看著他那副疑神疑鬼的樣子。
“你懂個屁!”他惡聲惡氣地吼我,“那東西……那東西不是人!你知道老張他小姨子的同事嗎?就前兩天沒的那個,他們單位傳出來的,說發現的時候……身子和頭,就連著一點點皮了!像是被活活撕開的!”
他喘著粗氣,眼神裡除了恐懼,還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亢奮。晚上,他粗暴地壓在我身上,動作比平時更野蠻,嘴裡念叨著含混不清的臟話,似乎想通過這種原始的方式驅散某種恐懼。
結束之後,他很快鼾聲如雷,而我睜著眼,聽著窗外偶爾駛過的車輛聲,心裡那根弦越繃越緊。
周二晚上,李明接到一個電話,是他那群酒肉朋友叫他出去喝酒。他本來想推辭,但對方在電話裡嚷嚷著:“怕個鳥!咱們一大幫老爺們,還怕個女鬼不成?再說,去的都是熟地方,燈紅酒綠的,鬼敢來嗎?”
李明猶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還是答應了。他換衣服的時候,我注意到他把錢包裡一張皺巴巴的護身符拿出來看了看,又塞了回去。那是我媽去年去廟裡給他求的,他當時還嘲笑封建迷信。
“我走了。”他拎起棒球棍,又放下,似乎覺得拎著這東西去喝酒太丟人,“鎖好門,誰叫也彆開。”
他走後,屋子裡死一般寂靜。我坐在沙發上,電視裡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嘉賓們的笑聲顯得格外空洞刺耳。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十一點多,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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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背景音很嘈雜,他的聲音卻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顫抖:“喂……我……提前回來了……我可能看見她了……”
我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誰?你在哪兒?”
“就……就路邊……一個長頭發的女人,站在路燈下麵,戴著口罩……直勾勾地看著我……”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被巨大的恐懼攫住,“她跟著我……我回頭看了好幾次,她一直在……不遠不近地跟著……”
“你快打車回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也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