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到車……這附近沒車……我……我跑回來的……快到樓下了……”他喘著粗氣,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媽的……她不見了……剛才還在……一眨眼就不見了……”
然後,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其短暫尖銳的聲音,像是氣流急速通過狹窄縫隙的嘶聲,非常輕微,卻讓我的心臟驟然停跳。緊接著,是手機掉在地上的悶響,然後,通話斷了。
“李明?李明!”
回應我的隻有忙音。
我渾身冰涼,衝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下望去。小區路燈昏暗,樓下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一切正常得可怕。
我跌坐在地上,巨大的恐懼像冰水一樣淹沒了我。幾秒鐘後,我顫抖著撥通了110。
警察是二十分鐘後到的,同時到的還有救護車。他們在離我們單元門不到五十米的灌木叢裡發現了李明。
他還沒死,但已經不成人形。
我是後來在醫院,從一個忍不住嘔吐的年輕警察嘴裡斷斷續續拚湊出當時的情景。李明的嘴,從左側嘴角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扯開,裂口一直蔓延到耳後根,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顴骨和牙床。
他不是被利器所傷,更像是被……徒手撕開的。現場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紋、毛發、纖維,也沒有搏鬥的痕跡,就像他憑空遭受了襲擊。
醫生勉強保住了他的命,但他永遠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整張臉也徹底毀了。他躺在重症監護室裡,靠機器維持著生命,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偶爾會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全身痙攣,發出不成調的嗬嗬聲。
警察詢問了我很久,包括李明最近的異常,以及他最後那通電話的內容。我如實說了,關於裂口女的流言,以及他電話裡提到的那個戴口罩的長發女人。
做筆錄的老警察眉頭緊鎖,另一個年輕點的則毫不掩飾臉上的懷疑,似乎覺得是我或者李明自己惹上了什麼麻煩。
調查毫無進展。監控探頭隻拍到李明跌跌撞撞跑進小區的畫麵,身後空無一人。那個所謂的“裂口女”,沒有在任何鏡頭裡留下蹤影。
李明成了植物人,出院後被我接回家照顧。醫藥費掏空了本就不厚的家底,我賣掉了車,辭掉了工作,每天守著他這個活死人。
日子變成了一種麻木的重複。喂流食,擦洗身體,處理褥瘡,看著他那張扭曲可怖的臉。有時候,我會在他空洞的眼睛裡看到一絲殘留的恐懼,但更多時候,那裡什麼都沒有。
過去的鄰居和朋友漸漸不再來往,這棟房子成了被遺忘的角落。隻有關於裂口女的傳說,還在城市的暗夜裡悄悄流傳,變成了一個確鑿無疑的恐怖符號。
一個悶熱的夏夜,我給李明擦洗完,疲憊地坐在窗邊。窗外月色昏暗,雲層很低。
忽然,我聽到一陣極輕微的,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停在了我家門外。
不是鄰居,鄰居今晚應該不在家。那腳步聲很輕,很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就停在門口,一動不動。
我的心跳瞬間停止了。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眼睛死死盯著門板上那個模糊的貓眼。
門外沒有任何聲音,沒有敲門,沒有詢問,隻有一片死寂。但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站在那裡。隔著薄薄的一層門板,一種冰冷的、粘稠的惡意滲透進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忽然想起李明藏在門後的那根金屬棒球棍。我幾乎是爬著過去,顫抖著握住冰冷的棍柄,縮在門邊的牆角,死死盯著門鎖。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那陣輕微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慢慢地,一步,一步,遠去了。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下樓的方向,我才癱軟在地,渾身被冷汗濕透,棒球棍哐當一聲掉在身邊。
我掙紮著爬起來,鼓起畢生的勇氣,湊到貓眼前向外望去。
樓道感應燈已經滅了,一片漆黑。但在燈光熄滅前的最後一瞬,我好像瞥見了一抹迅速消失的陰影,還有幾絲……飄揚的、長長的黑發。
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氣。劫後餘生的慶幸和被巨大恐怖盯上的寒意交織在一起。
我轉過頭,看向房間裡。
李明依然無聲無息地躺在輪椅上,臉朝著門口的方向。他那張被撕裂的、無法閉合的嘴,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個永恒凝固的、詭異的微笑。
而他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直勾勾地,盯著我。
這座城市,又多了一個關於裂口女的傳說。隻不過這次,版本有些不同。人們說,她不再隻是遊蕩在深夜的街頭。有時候,她會停在某扇門外,靜靜地站著,不知是在等待,還是在回憶。
而我知道,那不是傳說。
它來過。也許,它還會再來。
至於答案,已經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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