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楔子發燙,像一塊燒紅的鐵片貼在皮膚上。我沒有去碰它,隻是任由那股熱流順著血管往上爬。權限轉移的提示還在意識深處閃爍,藍灰色的文字浮在視野中央,像一層半透明的膜。我眨了眨眼,試圖聚焦,可那行字紋絲不動。
下一秒,世界塌了。
不是崩裂,也不是扭曲,是直接被抽空。腳下的金屬殘梁、遠處南宮若合上八音盒的動作、謝無涯墜落的身影——全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回廊,兩側牆壁由無數張照片拚接而成。每一張都是母親。
她穿著白大褂站在實驗室裡,低頭寫筆記;她蹲在我床邊替我掖被角;她站在雨裡揮手,手裡攥著一把銀杏葉形狀的鑰匙扣。可她們的眼睛都一樣——空的,像玻璃珠,沒有焦距。
“星月,彆往前走。”左邊的她說,聲音輕得像風吹過紙頁。
“快過來,儀式還沒完成。”右邊的她卻伸手,指尖泛著金屬光澤。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另一個從天花板倒掛下來,發絲垂落,嘴角淌著黑血。
我站著沒動。耳邊的聲音開始疊加,一層蓋過一層,像無數個錄音機同時播放不同語速的磁帶。阿絮的意識沉在體內,像一塊冷卻的灰燼,沒有回應。
我抬起左手,把楔子按進掌心。痛感清晰,血液滲出,順著指縫流下。這不是幻覺。我閉眼,啟動冥想狀態,視野瞬間分層。最外層是這些影像構成的回廊,中層是流動的數據鏈,最底層——有一條微弱的信號,正從我的左眼銀光裡傳出,頻率和楔子共鳴。
我睜眼,看向那些母親。她們的耳墜都是一樣的銀杏葉造型,紋路分毫不差。可真正的母親,左耳隻戴過一次那樣的耳墜,是在我十歲生日那天,後來被我弄丟了。她再也沒戴過。
這些是假的。
我後退半步,右手摸向耳垂。那裡還剩一點溫熱,最後一片銀杏葉曾在那裡燃燒成刃。現在它不在了,但殘留的溫度還在皮膚上。
就在這時,一道寒光從虛空刺來。
是謝無涯的劍。劍身懸浮,離地三尺,緩緩推進,像被無形的手操控。劍脊上刻著一串符號,不是文字,也不是公式,而是某種不斷自我重組的結構。我盯著它,忽然發現那些符號的排列方式,和楔子內部刻文的起筆順序一致。
隻是……多了七道額外的折角。
那是係統篡改的痕跡。我見過一次,在代寫作業時,阿絮曾把數學題的答案改寫成亂碼,隻為多賺一點怨氣值。那種錯位感,和現在劍上的符號如出一轍。
“你也被改寫了。”我低聲說。
劍尖停在我胸口前一寸,不再前進。
回廊開始震動。地麵裂開,浮現出一片倒影——1999屆畢業典禮的禮堂。母親站在中央,手裡握著楔子,臉上帶著笑。那畫麵我見過,是南宮熾曾經投影出來的監控記錄。可我記得清楚,那段影像被我用逆命改寫過,母親的手勢原本是向左,我改成了向右。
但現在,她正向左抬手。
係統在用原始數據覆蓋我的記憶。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裡擴散。疼痛讓我清醒。我默念一段數字序列——是阿絮代寫的那道微積分題的最終答案。那一次,它用怨氣值換來了陸綰綰的試卷,順便在我腦子裡留下了這段公式。
念到第三遍時,體內的灰燼動了。
阿絮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神經末梢震蕩:“彆信任何影像!她不在這裡——她在你左眼銀光裡!”
我猛地抬頭。
所有母親的影像同時轉頭看我,瞳孔依舊空洞。可我的左眼,卻在這一刻劇烈灼痛。不是外傷,是記憶被強行喚醒的撕裂感。我抬手按住左眼,指縫間滲出一絲銀光,像液態的金屬。
那裡有東西。
不是影像,不是數據,是一段被壓縮的記憶殘片,藏在我虹膜異變的源頭。每一次使用詭語係統,每一次調用怨氣值,都在侵蝕它。可也正因如此,它沒被係統完全汙染。
我向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