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溝的水貼著小腿往上漫,冰得骨頭發麻。
我爬出鐵柵,掌心按在濕泥上撐起身子,耳墜隻剩一點餘溫,像快熄的炭。阿絮沒動靜,可我知道它還連著我——每次心跳,墜子就輕震一下,像是它在替我數著活下來的次數。
左眼銀光斷斷續續,視野邊緣泛著灰霧。剛才在校長室耗儘了怨氣值,現在連鬼語係統的基礎感知都卡頓。我舔了舔裂開的嘴角,鐵鏽味混著泥腥。
不能停。
南宮熾的清剿程序已經啟動,隻要我出現在監控範圍內,活人巡查隊三分鐘內就能鎖死這棟樓。我貼著牆根往前挪,手指在耳墜內側劃了半圈,試了試最後的連接信號。
沒反應。
正要收手,遠處飄來一段鋼琴聲。
斷的。
一個音高半個音,像誰在黑暗裡憑記憶摸索琴鍵。曲子是《搖籃曲》,我五歲前常聽母親哼。後來她消失了,這調子就再沒人敢提。
可現在它就在這兒,從西區廢樓的方向傳來。
我停住呼吸。
不是廣播殘留。廣播係統早在上一輪警報裡斷了電。也不是幻聽——阿絮的殘影突然在腳邊抽了一下,耳墜燙得驚人,像是被那琴聲燙醒了。
我盯著前方。
琴房在校園最西角,十年前一場火災後就封了。據說那天半夜有人聽見整棟樓在彈同一首曲子,第二天老師進去,發現所有鋼琴的琴弦都斷了,血糊在琴鍵上,怎麼擦都擦不掉。
我邁步。
每走一步,左眼銀光就閃一下,像快沒電的燈。琴聲越來越清楚,不是錄音,也不是風穿窗縫的雜音——它有節奏,有呼吸,甚至……有情緒。
快到琴房時,我蹲下,從排水管裡摸出半片碎玻璃,纏上袖口布條。鐵鏈繞著門框,鏽得發脆。我割破掌心,把血抹在玻璃邊緣。
血一沾刃,玻璃突然輕顫,發出一聲極細的鳴。
這是銀杏劍的殘餘能量,上一章用血激活過一次,現在還能震一次。
我抬手,一劃。
鐵鏈“啪”地斷開,兩截墜地。
門沒鎖。
我推門進去。
灰塵撲麵,但我沒停。琴聲是從地下來的。我盯著那架三角鋼琴,漆麵剝落,琴蓋半開。我走過去,掀開底板。
暗梯。
木階往下延伸,每級都刻著劃痕,深淺不一,像是有人曾在這裡反複爬行。最底下那階,有半枚帶血的指印。
我踩了下去。
階梯發出“吱”的一聲,像在回應我。
到底後,眼前是間地窖,比預想的大。牆邊堆著白骨,散亂無序,有的還穿著腐爛的校服。空氣裡是鐵鏽和爛葉混在一起的味道,悶得人喉嚨發緊。
正中央,一具骸骨坐著。
它沒和其他骨頭混在一起,是單獨放的。脊椎挺直,頭顱微垂,左手腕上戴著一條青銅項鏈——鏈墜是月亮缺口的形狀,我認得。
母親的。
我一步步走近。
阿絮的殘影突然竄到我麵前,擋在骸骨和我之間。下一秒,一股無形力撞上來,它被彈開,耳墜猛地發燙,像是被燒了一下。
我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