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手,地麵的震顫還在指尖殘留。耳墜發燙,不是錯覺,是警報。
陸綰綰站在我身後,呼吸很輕,手指正無意識地反折著關節。她指甲縫裡滲出的銀色粉末比平時多,像是沙漏被倒置了三次還不肯停。
“彆用了。”我說。
她沒聽。下一秒,空氣扭曲了一下,她的身影短暫消失又出現。可這次,她右手小指變得透明,像玻璃做的,能看見裡麵細小的紋路。更糟的是,她身後浮出一道影子——半張蕾絲麵罩,焦黑皮膚從邊緣蔓延出來,那是南宮若。
但南宮若早就死了。
謝無涯一步跨到我們中間,劍橫在前。玄鐵劍發出低沉的嗡鳴,不是衝我,是對著那道殘影。他聲音壓得很低:“不對勁。這不是時間回溯該有的痕跡。”
我也察覺到了。鬼怪的氣息會留在空間裡,哪怕消散也有怨氣餘波。可這道影子周圍,什麼都沒有。沒有溫度變化,沒有能量波動,甚至連空氣都沒被擾動。它就像一段被強行塞進現實的錄像,不該存在卻硬生生出現了。
陸綰綰喘了口氣,臉色發白。“我……剛才隻倒流了三十秒,可她……她不該出來的。”
我盯著那殘影。它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但我知道它在看我。隔著麵罩的縫隙,那雙眼睛空得不像人。
“你做了什麼?”我問陸綰綰。
“我沒做什麼!就是按習慣發動能力……然後她就出來了。”她聲音發抖,“每次我用能力,她都更清晰一點……我不知道怎麼停下來。”
我抬手摸了摸耳墜。銀杏葉形狀的吊墜正在升溫,這是高維能量接近的信號。阿絮不在,沒人替我解析這些異象,但我能感覺到——這不隻是時間紊亂,是有人在時間的縫隙裡埋了東西。
南宮若殘影忽然動了。
她抬起手,指尖劃過自己的喉嚨,動作緩慢,帶著某種儀式感。然後,她開口了。
聲音不是從一個方向來的,像是同時從四麵八方響起,重疊著不同頻率:“你們以為改寫了雙子命運?可我在所有死局裡都活了下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整個人炸開。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爆炸,而是空間被撕裂。一道扭曲的光波從她所在的位置擴散,像水紋一樣掃過整個房間。我本能地啟動詭語係統,命令附近遊離的怨氣凝聚成屏障。灰霧瞬間在我們麵前形成一道薄牆,但它隻撐了不到兩秒就被撕碎。
謝無涯反應更快。他反手一劃,劍刃割破掌心,血滴在空中畫出一道符線。符文亮起的刹那,一股拉力將我們三人拽向爆炸中心。
我沒有掙紮。
如果被拋出去,可能會被甩到未知時空,甚至直接湮滅。但被拉向裂隙中心,至少還能保持意識同步。
風在耳邊呼嘯,視野被扭曲的光線填滿。我最後看到的,是校長室的地磚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而陸綰綰的沙漏狀粉末在空中飄散,像一場微型雪崩。
然後,一切歸靜。
我睜開眼。
禮堂。木質長椅整齊排列,天花板掛著老式吊燈,牆上貼著褪色的畢業海報。空氣裡有蠟燭和花束的味道,還有人群的體溫。
這是二十年前的南昭學院畢業典禮。
可這裡一個人也沒有走動。所有學生、老師都凝固在原地,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隻有風穿過窗戶,吹動雲星月母親的發梢。她站在禮堂中央,懷裡抱著一個嬰兒。
我下意識摸了摸左眼。
銀芒在瞳孔深處跳動,越來越快。它在共鳴,不是對環境,是對那個嬰兒。
我走過去,腳步很輕。謝無涯跟在我左側,劍仍握在手中,指節發白。陸綰綰落在最後,右手已經完全透明,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距離十步時,我停住了。
左眼的銀芒映出嬰兒的臉——那不是我。
眉眼完全不同。她的額角更寬,鼻梁更高,嘴唇偏厚。這不是我的臉,也不是我家任何人的臉。
我腦中一片空白。
母親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嘴角有笑。她不知道自己即將死去,也不知道這場典禮會成為獻祭的起點。她隻是抱著孩子,輕輕搖晃。
然後,我看到了那把劍。
謝無涯的玄鐵劍,正插在她胸口。劍柄露在外麵,上麵刻著五個字:“逆命者·終焉”。
謝無涯猛地抬頭看我,眼神劇烈震動。他想說話,但沒出聲。
我也沒看他。我的目光死死盯著劍柄。那不是複製,不是投影。那是真劍,帶著歲月的磨損痕跡,劍穗還是我見過的那條暗紅色。
“這不可能。”我聽見自己說。
可詭語係統不會騙我。我調動權限掃描四周,確認這不是幻境。鬼怪的氣息真實存在——角落裡有個穿校服的女學生,脖子歪著,是上吊死的;後排教師席有個老頭,手裡攥著藥瓶,是中毒身亡。他們的怨念都還留在這片空間裡,證明這裡是真實發生過的曆史片段。
不是偽造,不是模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