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在口袋裡跳了一下,像有東西在裡麵輕輕撞著。我沒有去摸它,隻是把左手緩緩抬起來,掌心朝下貼向地麵。涼意從指尖蔓延開去,怨氣值順著指縫流進地底的根須網絡。
“阿絮。”我開口,聲音不大,“讓它們都停下。”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灰影從我腳邊竄出,沒入牆縫。緊接著,四周的空氣微微顫動,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線被同時剪斷。那些漂浮的鐵桶殘骸一寸寸下沉,蝕骨花的哀鳴也漸漸平息,像是終於鬆開了緊繃的神經。
謝無涯站在我旁邊,呼吸比剛才穩了些。他沒說話,但我知道他在等——等這一刻徹底過去。
我偏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身影還是有點虛,光暈邊緣在輕微抖動,像信號不穩定的投影。胸口的青銅楔子不再滲血,可每一次心跳,那紋路都會泛起一絲暗紅。
就在這時,陸綰綰從通道口走了進來。
她腳步很輕,手裡抱著那個舊八音盒。指甲縫裡沒有再滲銀沙,而是安靜地垂在身側。她走到我麵前,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蹲下身,把八音盒放在地上。
蓋子自動打開了。
裡麵傳出一段旋律,不是以前那首重複了千百遍的童謠,而是一段全新的曲子,節奏緩慢,像是風吹過空蕩的走廊,又像雨滴落在未乾的水泥地上。音符一圈圈擴散開來,空氣中浮現出細小的光點,緩緩旋轉,最終形成一個閉合的環。
那環落下,罩住了整個空間。
我感覺到時間流速變了。不是加快或減慢,而是被重新校準到了某個原點。所有紊亂的能量波動都被拉回同一步調,連謝無涯的身影都清晰了一瞬。
“你主動發動的?”我問。
她點點頭,嘴角動了動:“這次……是我自己想用的。”
我沒再追問。她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
遠處傳來細微的響動。時棲正從另一條通道走來,手裡捧著一朵剛摘下的花。花瓣不再是幽藍色,而是流轉著七彩的光,像是把彩虹揉進了脈絡裡。他走到最近的一道裂縫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將花插進土裡。
根係立刻開始延伸,細如發絲的藤蔓鑽進地下,沿著電路管道一路向上。我能感覺到,某種信息正在通過植物的纖維逆向傳播——不是命令,也不是控製,更像是一句話,輕輕地落在每一個曾被係統標記過的人心底。
“係統已經注銷了。”
“你們是自由的。”
這句話不需要被聽見,它隻需要被感知。
頭頂的穹頂裂開一道縫,月光斜照下來,正好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低頭看著掌心,玉墜光環靜靜懸浮著,不發光,也不發熱,就像一段凝固的時間。
我沒有戴它。
隻是輕輕托起手掌,閉上眼,低聲說:“我不再需要被定義。”
風停了一瞬。
然後,整座學院的鐘同時響了。
不是警報,也不是上課鈴。所有的指針齊刷刷指向0000,金屬聲浪層層疊疊湧來,彙聚成一片寂靜中的轟鳴。教學樓、宿舍、食堂、禮堂……每一口鐘都在震動,像是在宣告什麼已經結束,又像是在迎接什麼剛剛開始。
謝無涯忽然抬手,按住胸口。
我轉頭看他。他的虛影正在一點點凝實,光暈與肉體交錯融合,像是兩幅原本錯位的圖像終於對齊了焦距。玄鐵劍還插在地上,劍身的銘文不再閃爍,而是沉入金屬深處,變成一種近乎古老的刻痕。
“成了。”他說,聲音比之前清晰了許多。
我沒有回應,隻是向前走了一步,把手伸向他。
他也伸出手,指尖碰到我的瞬間,我將玉墜光環輕輕套上我們交握的手腕。光流纏繞而上,纏成一個閉環的符號。它不屬於任何係統,也不代表任何命途,隻是一個由怨氣值和刻痕共同編織的新印記。
阿絮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頭頂的吊燈殘骸上,晃著腿,懷裡抱著一杯冒著幽光的奶茶。他低頭看了我們一眼,嘀咕了句什麼,然後飛下來,把手裡的杯子遞到我麵前。
“慶祝一下?”他說。
我接過,喝了一口。甜的,帶著一點薄荷味,像是夏天傍晚街角小店的味道。
“下次能不能加布丁?”他坐回高處,嘟囔著,“我都當熵增幽靈了,連個布丁都沒有。”
我沒笑,但嘴角忍不住揚了一下。
陸綰綰的八音盒還在播放那首新曲子,音符飄在空中,像螢火蟲一樣遊動。時棲蹲在新開墾的花圃邊,看著第一株彩虹色的蝕骨花從土裡鑽出來,葉片微微顫動,映出七彩的光斑。
謝無涯站在我身邊,呼吸平穩,身影完整。
校園裡所有的鐘聲漸漸平息,最後一聲餘響消失在風裡。
然後,陸綰綰的八音盒突然停了。
她低頭看著盒子,眉頭微微皺起。下一秒,蓋子再次彈開,裡麵的機械齒輪無聲轉動,旋律變了。
這一次,不是溫柔的調子。
前奏隻有三個音符,短促、冰冷,像是某種倒計時的啟動信號。
她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掐進掌心,卻沒有反折。她抬頭看向我,嘴唇動了動,聲音很輕:
“這不是我設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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