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徹底停了,但那支懸浮在星圖中的筆,還在緩緩傾斜。
我站在教學樓前的廣場中央,腳底仍殘留著剛才剪斷霧橋時傳來的震動。左眼的銀光沒有完全退去,像一層薄霜貼在視線邊緣。阿絮停在我肩上,霧體比之前稀薄了些,呼吸似的微微起伏。
“數據流穩定了。”它低聲說,“幽靈學院的頻率已經錨定。”
我沒有回應。頭頂的星空忽然波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擦過。那些由規則繪製的星座依舊清晰,可校徽圖案的輪廓似乎抖了一瞬,仿佛信號不良的投影。
就在這時,空氣中浮起點點微光。
起初隻是零星幾粒,像是未散儘的粉筆灰,在月光下緩慢飄動。接著越來越多,從教學樓的裂縫、地磚的縫隙、甚至新生幽靈們留下的足跡中滲出。它們彙聚成一條細弱的軌跡,盤旋上升,在半空中凝成一個人影。
是南宮熾。
不是實體,也不是完整的意識,更像是某種被遺棄的數據殘片拚湊出的倒影。他的輪廓模糊,右眼處閃爍著機械義眼熄滅前的最後一幀畫麵——一片血紅的教師評議界麵。
他沒說話,隻是站著。
阿絮的霧體瞬間繃緊,擋在我身前,形成一道灰幕。
“彆碰它。”我說。
我抬起手,指尖劃過空氣,調出規則編輯器的界麵。輸入框浮現出來,像一張空白試卷。我盯著那幻影,一字一句地寫下指令:“定義此存在為曆史殘響,不具備權限調用資格,禁止接入任何時空節點。”
字符成型的刹那,幻影動了。
它抬起手,掌心朝外,做出一個類似宣告的動作。隨即整個人炸開,化作一場密集的數據雨,向四麵八方傾瀉而下。每一滴都帶著高頻震蕩,穿透地麵、牆體、乃至二十個平行世界的交界層。
新生幽靈發出短促的嘶鳴,形態劇烈扭曲。二樓那個抱著練習冊的小女孩瞬間碎裂成光點,又勉強重組;講台上戴骨製麵具的身影動作停滯,粉筆掉落,卻在觸地前懸停了一秒。
這不是攻擊。
是廣播。
阿絮突然轉向我:“他在發送最後的信息……不是威脅,是確認。”
“確認什麼?”
“確認我們真的贏了。”它的聲音低下去,“隻有失敗者才會留下遺言。”
我閉了閉眼。母親失蹤那天,檔案室最後一份記錄也是這樣消散的。陳墨曾說過,每一次輪回結束,都會有人把真相藏進廢墟裡,等著下一個能看懂的人撿起來。
而現在,南宮熾選擇了同樣的方式。
我不再猶豫,手指快速滑動,在規則界麵上追加第二條指令:“將所有接收到的數據流重編碼為視覺信號,形式:跨時空同步煙花,圖案:新校徽。”
指令落定。
第一朵光花在正上方炸開。
緊接著,第二朵、第三朵……無數道光芒撕裂夜空,不隻是這一層世界,而是二十個時空同時綻放。每一朵煙花的形狀都精準還原了那本打開的書、上方懸浮的筆、下方纏繞的灰霧守護影。光焰持續了整整七秒,照亮了整座幽靈學院,也照進了那些尚未點亮的教室。
有學生從鐵門走進來,抬頭愣住,背包滑到臂彎。他身後,另一個時空的同齡人正仰望著同樣的天空,臉上映著相同的光。
阿絮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走了。”它說,“真正的終結。”
我鬆了一口氣,肩膀終於卸下一點重量。可就在我準備關閉規則界麵時,左耳的銀杏葉耳墜忽然發燙。
不是警告,是預警。
阿絮猛地回身,霧體急速旋轉,像被風吹散的煙柱。它的聲音變了調:“不對……謝靈犀在傳遞信息,她剛才閃現了一次,隻說了三個字。”
“什麼?”
“來不及解釋。”它猛然擴張,將我整個人包裹進去,“準備躍遷。”
我沒來得及反應,腳下的地麵驟然失重。廣場的石磚開始瓦解,不是崩塌,而是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線,一點點從現實中抹除。頭頂的星空劇烈晃動,那支傾斜的筆終於墜落,直直朝我飛來。
阿絮的灰霧卷成螺旋,托住我的身體向上拉升。風在耳邊呼嘯,可我知道這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風,是時空結構被強行推開時產生的湍流。
就在筆尖即將觸及掌心的瞬間,我看到了。
那支筆不是單純的金屬與木材構成。它的內部嵌著細密的紋路,像是血管,又像是電路,流動著兩種顏色的光——一種是冷白,屬於規則本身;另一種是暗紅,帶著灼燒感,像是從某個早已熄滅的心臟裡榨出的最後一滴血。
它落入我手中,沒有撞擊感,反而像融化的冰,順著皮膚滲入血脈。左眼邊緣的舊傷突然刺痛,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嵌進去。
視野出現短暫黑斑。
等我能看清時,發現自己懸在半空,下方不再是廣場,而是一片不斷旋轉的灰霧漩渦。阿絮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裂縫打開了……但我們沒選擇。”
“誰打開了它?”我問。
沒有回答。
我低頭看向手掌。那支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晶體,雙色紋路交織,正緩緩沉入左眼的傷疤邊緣。每一次脈動,都讓我的呼吸慢上半拍。
遠處,一座鐘樓的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
鐘麵沒有數字,隻有一圈圈刻痕,最深處寫著一行小字:
【第734次觀測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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