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身體還靠在石碑上,胸口的青銅楔子不再頻繁閃爍,呼吸微弱但平穩。我盯著他蒼白的臉,手指從耳墜滑到掌心,阿絮的灰霧在我腳邊輕輕顫動,像風中殘燭。
“還能撐住嗎?”我低聲問。
阿絮的聲音沙啞,“怨氣快耗儘了,結界撐不了太久。”
我沒有回應,轉身走向角落。陸綰綰蜷在地上,雙手抱膝,指甲縫裡不斷滲出銀色粉末,一粒一粒落在地麵,堆成細小的弧線。她的手指反折著,關節發出輕微的哢響。
“綰綰。”我蹲下,伸手碰她肩膀。
她猛地抬頭,眼神空洞,嘴唇微張:“第六次失敗……第七次必須成功。”
聲音不對。不是她一個人在說話,像是兩個人同時開口,音調錯開半拍,形成詭異的回音。
我往後退了一步。她抬起手,掌心托著那個沙漏——原本透明的玻璃容器,此刻內部沒有沙粒流動,反而浮著一張臉。半邊焦黑,半邊被蕾絲麵罩遮住,正是南宮若的模樣。
沙漏轉動。
那張臉睜開眼睛,灰燼般的瞳孔直勾勾盯著我。
“你母親的血,讓我看清了所有時空。”它說。
我立刻抬手,向陸綰綰體內潛伏的東西下達指令:“退出。”
係統反饋回來的是阻塞感,像撞上一堵牆。這不是鬼怪,也不是通靈體,是數據化的意識,嵌在她的係統裡,根深蒂固。
不能再等。
我摘下耳墜,捏碎其中封存的一塊怨靈碎片,朝沙漏中央擲去。
玻璃炸裂的瞬間,尖銳的嗡鳴刺進耳膜。碎片飛濺,銀色粉末騰空而起,沒有落地,反而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
陸綰綰悶哼一聲,整個人軟倒下去,雙手抱住頭,牙齒打顫。
我顧不上她,盯著那些粉末。它們自動排列,形成三組符號,像是某種建築圖的局部。線條交錯,構成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區域輪廓。
“這是……”我皺眉。
記憶裡閃過陳墨說過的話。他說係統底層坐標的顯化,需要以被抹除的記憶為引。這些粉末,是陸綰綰每次使用時間回溯時丟失的記憶殘留。
我回頭看向阿絮,“還能動嗎?”
他低吼一聲,灰霧勉強凝聚,順著我的手勢撲向空中銀粉。殘存的怨氣注入軌跡,粉末猛然聚合,勾勒出完整圖形——一座地下實驗室的平麵圖,標注著紅點的位置,正是三年前被永久封禁的生物工程區。
“原來在這裡。”我喃喃。
謝無涯突然咳嗽了一聲。
我立刻轉身。他還沒醒,但睫毛微微抖動,手指抽了一下。青銅楔子依舊插在胸口,顏色暗淡了許多。
阿絮貼地滑行一圈,確認影子殘影已被結界壓製,低聲說:“他體內的東西暫時沉寂了,但不代表消失。”
我點頭,目光回到懸浮的坐標上。這個位置,不在任何公開圖紙上。如果不是通過這種方式顯現,根本找不到入口。
陸綰綰喘著氣坐起來,眼神渙散,“我……記得什麼了嗎?”
我沒回答。她不記得才是正常的。每一次倒流,都在削掉一段自己。而現在,她的係統正在被南宮若侵蝕。雙子係統的坍縮效應已經開始。
我蹲到她麵前,“最後一次用回溯是什麼時候?”
她搖頭,“我不知道……我記得我在教室,然後又回到了走廊,再然後……我就看到她了。”
“她是誰?”
“南宮若。”她聲音發抖,“她說,隻要我繼續倒流,就能找回失去的時間。可每次用完,我都忘了更多事。”
我盯著她指甲縫裡殘留的銀粉,“你還想再試一次嗎?”
她愣住,隨即搖頭,“不想。但我控製不住……剛才那股力量,是從沙漏裡傳出來的,它在拉我。”
我說:“下次再有這種感覺,告訴我。彆自己動手。”
她點頭,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
我站起身,走到謝無涯身邊。他的體溫偏低,額頭卻在冒汗。我伸手探他脈搏,跳得極慢,像是被什麼東西拖著節奏。
“你到底經曆了多少次?”我輕聲問。
沒有回答。
阿絮湊近,“他在夢裡寫過什麼?那本黑色本子……你還記得嗎?”
“第25次輪回。”我說,“他說他殺了所有人,包括我。”
阿絮沉默了一會,“那不是他在說話,是係統日誌。真正的謝無涯,可能早就被覆蓋了。”
我握緊拳頭。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現在麵對的,不是一個失控的少年,而是一具承載了二十四次失敗記憶的容器。
陸綰綰忽然站起來,腳步不穩,“我想起來了……一點點。”
我和阿絮同時看她。
“昨天……不,可能是前天,我在宿舍樓下看見南宮若。她沒戴麵罩,臉上全是燒傷。她對我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她扶著石碑,“然後我就用了回溯,回到上課前。可當我再見到她時,她又戴上了麵罩,好像什麼都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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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了幾次?”我問。
“七次。”她聲音變小,“每次倒流,她就更清楚一點。剛才在沙漏裡出現的,已經能說話了。”
我明白了。南宮若的能力是觀測平行時空的死亡結局,但她被困在自己的係統裡,無法直接乾預現實。她隻能通過陸綰綰的時間回溯,一點點滲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