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外的喧囂被遠遠拋在身後,秋天的涼意似乎能穿透單薄的衣衫,直抵心底。廖奎和謝薇沉默地走在回桂花胡同的路上,那張卷著的獎狀被廖奎隨意地拿在手裡,像一根無關緊要的木棍。周圍的街景在暮色中漸漸模糊,與兩人沉重的心境融為一色。
回到小院,關上那扇略顯斑駁的木門,才仿佛將外界的窺探與紛擾暫時隔絕。然而,這份短暫的寧靜,也帶著一種風雨飄搖的不安。
謝薇的精神依舊萎靡,簡單吃了點廖奎從空間裡取出的溫熱粥食,便早早躺下了。廖奎熄了燈,躺在她的外側,黑暗中,聽覺變得格外敏銳。他能聽到謝薇並不平穩的呼吸聲,以及偶爾極力壓抑的、細微的抽泣。他沒有出聲安慰,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微涼的手指,無聲地傳遞著力量和陪伴。
夜深了,小院內外萬籟俱寂,隻有風吹過石榴樹枝葉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已是子夜時分。一種極其微弱、卻帶著明確惡意的窸窣聲,伴隨著煤油特有的刺鼻氣味,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觸發了廖奎腦海中那根最敏銳的弦——
【危機預警】!
不是針對他個人的致命襲擊,而是針對他們安身立命之所的、帶著毀滅意味的惡意!
幾乎在預警傳來的同一瞬間,廖奎猛地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睡意。他身側的謝薇也幾乎是同時身體一僵,被他緊握的手下意識地收緊——【危機預警】共享的效果讓她也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悸的危險。
“著火了!”廖奎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他話音未落,隻聽“噗”、“噗”幾聲輕響,幾個浸滿了煤油、已被點燃的布團從院牆外被拋了進來,落在院門內側和靠近窗戶的牆根下。乾燥的木頭和布團遇火即燃,橘紅色的火苗“騰”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木質院門和窗欞,濃煙伴隨著刺鼻的煤油味迅速彌漫開來!
“啊!”謝薇驚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彆慌!”廖奎低吼,動作快如獵豹。他一把掀開被子,甚至來不及穿鞋,心念急轉之間,兩個碩大的木質水桶已然出現在他手中——這是他從【幸福小屋】附屬的【生生不息水池】裡直接取出的!
“用水潑門和窗戶!”他將一個水桶塞給謝薇,自己則提起另一個,毫不猶豫地將滿滿一桶清冽的池水潑向燃燒得最猛的院門。
“嗤——啦——”火焰遇水,發出一陣劇烈的聲響,升騰起一股白汽,火勢肉眼可見地弱了下去。
謝薇強忍著恐懼和身體的虛弱,咬緊牙關,學著廖奎的樣子,將另一桶水潑向窗欞下的火團。
廖奎動作不停,潑完一桶,瞬間又從空間取出第二桶、第三桶……【生生不息水池】的水似乎帶著某種獨特的清冽與活力,潑灑在火焰上效果奇佳。同時,他身形閃動,利用【平行世界特種兵基礎技能】帶來的敏捷,精準地踩滅地上零星的火苗,或用院牆邊堆著的少量沙土覆蓋。
整個過程不過一兩分鐘。在兩人堪稱教科書般的應急配合下,幾處主要的明火被迅速撲滅,隻剩下院門和部分窗欞被燒得漆黑,木料表麵碳化,冒著縷縷青煙,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焦糊味和煤油味。小院的地麵一片狼藉,滿是水漬、灰燼和燒焦的布團殘骸。
“我出去追!”謝薇看著被毀壞的家門,一股怒火衝上心頭,拔腿就想衝向院門。父母下落不明,如今連這剛剛得來的、唯一能遮風擋雨的小窩也被人蓄意破壞,她心中的悲憤幾乎要滿溢出來。
“彆去!”廖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力道沉穩,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人早跑了。外麵黑,可能有埋伏,危險。”
他走到院門後,側耳傾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諦聽術被動)】讓他捕捉到遠處隱約傳來的、快速遠去的雜亂腳步聲,至少有兩三人。他透過門縫向外看去,巷子深處一片漆黑,早已不見人影。
廖奎轉過身,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院落,最後落在被燒得烏黑、散發著焦糊氣的院門上,眼神銳利如刀。
“是張偉。”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像是他的手筆。他不敢正麵衝突,隻敢用這種陰損的招數。”
謝薇聞言,身體晃了一下,靠在身後冰涼牆壁上才穩住身形。她看著眼前焦黑的門窗,想起白天張偉那陰狠快意的眼神,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冰寒徹骨的恐懼攫住了她。對方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不致命,卻不斷地用各種方式騷擾、恐嚇,試圖將他們逼入絕境。
“他……他到底想怎麼樣……”謝薇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疲憊,“我們都已經這樣了……”
廖奎走到她身邊,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想讓我們害怕,讓我們慌亂,最好自己離開省城,或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被他抓住把柄。”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越是這樣,我們越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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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顧著這處他們花費了巨大心血才換來的安身之所,如今院門受損,窗欞焦黑,空氣中彌漫著難以消散的焦糊味,顯然暫時無法安心居住了。
謝薇依偎在廖奎懷裡,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沉穩心跳,混亂恐懼的心緒漸漸平複了一些。她抬起頭,看著廖奎在夜色中依舊堅毅的側臉,輕聲提議道:“奎哥,這裡不能住了……太危險了。我們……我們先去農科院招待所暫住吧?我之前給你交的三個月的房租,還沒到期。”
那是廖奎剛來省城時,謝薇利用工作便利為他安排的落腳點,後來因為購買了小院便空置了。沒想到,此刻竟成了他們唯一的退路。
廖奎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
眼下,沒有比那裡更合適的選擇了。既能暫時避開張偉可能的再次騷擾,也能依托農科院的環境,獲得一定程度上的隱形保護畢竟他還是剛結業的優秀學員),同時方便接收工作分配的消息。
兩人沒有耽擱,趁著夜色,迅速行動起來。廖奎從係統空間取出一些乾淨的布,將燒焦的門窗殘骸簡單遮蓋了一下,至少從外麵看不出明顯的焚燒痕跡。謝薇則強打精神,回到屋內,將“三轉一響”等貴重物品,以及剩餘的現金、重要票證、父母留下的首飾匣和軍功章等所有不能有任何閃失的東西,統統收進了【幸福小屋】的儲物區。係統空間百倍擴容後,容納這些物品綽綽有餘。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廖奎和謝薇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充滿焦糊味的狼藉小院,鎖上雖然鎖頭也有些燙傷)了那扇飽經摧殘的院門,提著簡單的行李,悄然離開了桂花胡同,融入了省城清冷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
他們的背影,在空曠的街道上被拉得很長,帶著一種剛剛安家便被連根拔起的淒涼與漂泊無依。省城的風雲,從未止息,反而以更加直接和殘酷的方式,卷向他們這對相依為命的年輕夫妻。
農科院的招待所房間狹小而逼仄,隻有一張硬板床,一張掉漆的木桌和兩把椅子,空氣中彌漫著陳舊布料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與桂花胡同那雖然簡樸卻充滿生機的小院相比,這裡更像一個臨時的囚籠,處處透著臨時和將就。
昨晚的驚魂與奔波,加上連日來的心力交瘁,讓謝薇幾乎是沾床就昏睡過去,但睡眠極淺,夢裡儘是燃燒的火焰和父母模糊而痛苦的麵容。天剛蒙蒙亮,她便醒了,或者說,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讓她無法再安睡。
廖奎比她醒得更早,正站在窗前,透過糊著舊報紙的玻璃縫隙,望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背影挺拔依舊,卻仿佛承載了超越年齡的沉重。聽到床板的響動,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醒了?再睡會兒吧,還早。”
謝薇搖了搖頭,撐著坐起身,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睡不著了。奎哥,我……我出去買點早飯吧。”她需要做點什麼,哪怕是最簡單的事情,來驅散心頭那無所適從的空茫和窒息感。
廖奎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本想阻止,但想到讓她活動一下或許比悶在房間裡更好,便點了點頭。“小心點,彆走遠,就在附近買。”他叮囑道,將一些零錢和糧票遞給她。
“嗯。”謝薇接過錢票,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衣裳,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清晨的省城,空氣清冷而潮濕。街道上已經有了稀疏的行人,大多是趕早班的工人和拎著菜籃子的居民。招待所對麵不遠處的街角,有一個公用的閱報欄,幾份當日的和省報、市報整齊地夾在玻璃後麵,已經有零星的早起者站在那裡瀏覽。
謝薇原本隻是想匆匆走過,目光無意中掃過報欄,腳步卻猛地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