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屋】內的時間,仿佛擁有某種獨特的治愈魔力,與外界的喧囂壓抑形成了兩個涇渭分明卻又緊密相連的世界。在這裡,希望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期待,而是化作了母親蕭雅姿身上,那些緩慢卻堅定發生著的、肉眼可見的積極變化。
持續的池水使用,如同春雨潤物,悄然改變著這具曾被苦難深深侵蝕的軀體。
最顯著的變化依舊是頭發。不僅鬢角,蕭雅姿整個頭頂新生出的發茬都已呈現出清晰的灰黑色,它們細密而頑強地取代著原本刺目的花白,使得她頭發的底色看起來整體都深沉了許多。謝薇在為她細心梳理時,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層新生發根的堅韌與活力,不再是之前那種枯槁易斷的感覺。
而更讓謝薇感到驚喜的,是母親皮膚的觸感。長期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導致的皮膚鬆弛與乾澀,在一次次池水擦拭和定期泡浴的滋養下,正悄然發生著改變。謝薇為母親按摩手臂時,能感覺到那層包裹著瘦骨嶙峋的肌膚,恢複了些許彈性與潤澤,不再像最初那樣,仿佛一碰就會碎裂的枯葉。雖然依舊蒼白消瘦,但那種源於生命本源枯竭的“死氣”正在一點點褪去。
甚至,連那些因常年繁重體力勞動而導致的、指關節和手腕處的粗大變形,似乎也有了極其細微的改善。謝薇不敢完全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她反複對比觸摸,總覺得那些凸起的骨節,輪廓似乎柔和了一點點,不再那麼棱角分明、觸目驚心。這讓她心中震動,如果連這種長期勞損造成的形體改變都能被緩慢修正,那這池水的潛力,恐怕遠超他們最初的想象——它不僅在修複表麵的損傷,更可能在深入調理著母親整個身體的基礎狀態。
“廖奎,你摸摸看,”謝薇拉著廖奎的手,輕輕放在母親的手背上,“是不是感覺……肉了一些,也軟和了一些?”
廖奎凝神感受,指尖傳來的觸感確實比記憶中的乾枯僵硬要溫潤、富有彈性得多。他點了點頭,眼中難掩驚異:“確實。這池水的效果,似乎比我們想的更全麵。它像是在從最根本的地方,重新激發媽身體的生機。”
母親的持續向好,是支撐他們麵對外部壓力的最大動力。而廖奎自身精神力的恢複,也進入了良性循環。
夫妻間的深度精神共鳴與親密互動,始終是修複他識海創傷最有效的“良藥”。每一次靈肉交融後的安寧與滋養,都讓他感覺精神的“土壤”變得更加肥沃,那龜裂的乾涸感被進一步撫平。雖然距離完全恢複、能夠再次動用高負荷的空間能力尚需時日,但那種無時無刻不在的刺痛和虛弱感已經基本消失,思維的清晰度和專注力也恢複到了正常水平。
同時,他們也留意到了一個細節。在廖奎精神力恢複的過程中,除了夫妻互動,他每日飲用【生生不息水池】的水,似乎也起到了一定的輔助作用。
起初他們並未特彆在意,隻當是空間內的水源格外清甜。但有一次,廖奎在完成一次畜牧科的緊急出診,感覺精神有些疲憊後,回到空間連續喝了幾大杯池水,竟感到一股細微的、清涼的氣息仿佛順著喉嚨沉入丹田,隨後絲絲縷縷地彌漫向識海,讓那份疲憊感消散的速度明顯加快。
“薇薇,你說……”廖奎放下水杯,若有所思地看著客廳外那方波光粼粼的水池,“這池水,會不會對我的精神力恢複,也有點效果?”
謝薇聞言,也認真起來:“有可能!係統描述隻說‘微弱滋養效果’,沒限定對象。它對媽媽的身體有如此奇效,那麼對精神層麵的損耗產生一些輔助恢複作用,也說得通。”她走到廖奎身邊,握住他的手,仔細感知著他精神力的狀況,“雖然效果遠不如我們……那個的時候明顯,但似乎確實存在一種很溫和的補充。”
這個發現讓兩人都有些振奮。這意味著,即便在日常狀態下,這池水也能為他們提供一份持續的、細微的滋養。無論是謝薇照料母親的辛勞,還是廖奎應對學習班和工作的精神消耗,都能從中獲益。
“這池水,簡直是上天……不,是係統給我們最大的饋贈。”謝薇看著床上氣息日漸安寧的母親,又看看臉色恢複紅潤、眼神重新變得清亮有神的丈夫,心中充滿了感激。
希望,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裡紮實地生長著。母親的身體在絕對靜止的框架下煥發新生,丈夫的精神在溫情與神奇池水的雙重滋養下穩步恢複。外部的學習班依舊壓抑,審查的目光依然嚴厲,但擁有了內部這片生機勃勃的“根據地”,他們麵對風雨的底氣便足了許多。
“等我的精神力完全恢複,或許我們可以嘗試探索一下空間的其他功能,或者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關於爸的線索。”廖奎的目光投向窗外,那裡是空間模擬出的蔚藍天空,但他的思緒似乎已經飄向了遠方那片真實而危險的山林。
“嗯。”謝薇依偎在他身邊,用力點頭,“我們有池水,有時間,更有彼此。無論還要等多久,無論外麵多麼艱難,我們都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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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的潛力,正在一點點被發掘,它不僅滋養著母親的身體,修複著廖奎的精神,更在兩人心中注入了麵對漫長堅守的、沉靜而強大的信心。未來的路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他們手中緊握的希望之火,正因這神奇的池水而燃燒得愈發旺盛和堅定。
“思想教育學習班”如同一張無形卻堅韌的網,將名單上的八十九人緊緊束縛在一種集體性的低氣壓中。每日下午那兩個小時,成了必須集體佩戴的“精神刑具”,壓抑、形式化,消耗著每個人的心力。然而,即便是在這樣密不透風的壓抑環境下,人性的微光,依然如同石縫間掙紮而出的小草,頑強地透出些許生機與暖意,給予在寒風中跋涉的人以難得的慰藉。
這天學習班中途,改造隊的隊員臨時被叫出去處理事務,留下學員們在大禮堂內“自習”,實際上就是要求他們繼續默讀學習材料。會場裡一片沉寂,隻有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和偶爾壓抑的咳嗽聲。
廖奎正低頭看著材料上那些早已熟悉到幾乎能背下來的批判語句,忽然感覺手邊被一個微涼、堅硬的小東西輕輕碰了一下。他微微側目,隻見坐在他斜後方的周申,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自己麵前的材料,嘴唇緊抿,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廖奎的掌心,已經多了一小塊用粗糙黃紙包裹著的東西。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借著桌麵的掩護,指尖輕輕撚開紙張一角——裡麵是一小塊有些融化跡象的水果硬糖,橙黃色的,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
廖奎心中微微一怔。在這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糖是稀罕物,尤其是對於周申這樣家境普通、自身又陷入困境的知青來說,這一小塊糖可能都舍不得自己吃。
就在這時,他聽到周申用幾乎含在喉嚨裡的、氣音般的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廖哥……保重。”
聲音很輕,很快消散在禮堂沉悶的空氣裡,甚至讓人懷疑是否是幻覺。但掌心裡那塊糖真實的觸感和那短促卻真摯的四個字,卻清晰地傳遞了過來。周申沒有看他,依舊保持著那副緊張學習的姿態,但那隻悄悄遞過東西的手,指節還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廖奎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將握著糖的手輕輕攥緊,然後繼續“專注”地看著眼前的材料。一股細微卻真實的暖流,卻悄然劃過心田。周申自己尚且身處驚惶之中,卻仍不忘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他這個“同病相憐”者的關心。這份在高壓下依然殘存的戰友情誼,顯得尤為珍貴。
另一份溫暖,來自馬桂花。
一天傍晚,謝薇結束學習班,獨自一人沿著場部通往家屬區的那條土路往回走。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心俱疲的感覺讓她腳步有些沉重。正走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妹子!”是馬桂花的聲音。
謝薇停下腳步,轉過身。馬桂花挎著個籃子,快步趕了上來,臉上帶著慣常的爽朗笑容,但眼神裡卻比平時多了些東西,那是幾分不易察覺的關切和謹慎。
“桂花嫂子。”謝薇擠出一個笑容打招呼。
馬桂花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和她並肩而行,聲音不高不低,像是隨口閒聊:“剛學習完啊?哎,這天天學習,也怪累人的。”她一邊說著,一邊狀似無意地用胳膊碰了碰謝薇的手,然後飛快地將兩個還帶著些許體溫的東西塞進了謝薇手裡。
是兩顆雞蛋。外殼粗糙,卻沉甸甸的。
謝薇一愣,下意識地想推拒:“嫂子,這……”
“拿著!”馬桂花打斷她,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不容置疑的乾脆,“家裡雞這兩天肯下蛋,多出來兩個,給孩子……不是,給你們年輕人補補身子!瞧這學習累的,臉都尖了!”
她特意強調了“多出來的”,又用“補身子”這個無可指摘的理由,堵住了謝薇拒絕的話頭。說完,她不等謝薇再回應,便提高了音量,恢複了平常嘮家常的語氣:“行了,我得趕緊回去做飯了,家裡那口子還等著呢!你也快回去吧!”然後,便挎著籃子,風風火火地快步走遠了,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接觸從未發生過。
謝薇站在原地,手裡握著那兩顆溫熱的雞蛋,看著馬桂花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眶微微有些發熱。馬桂花家條件也一般,這兩個雞蛋,說不定是她從自家餐桌上省下來的。在這人人自危、生怕被牽連的時刻,這份樸素的善意,如同冬日裡的暖陽,雖不熾烈,卻足以驅散些許寒意。
這些細微的、隱藏在日常生活縫隙中的善意,如同星星點點的火種,雖然無法照亮整個黑暗的天空,卻足以讓在寒夜中獨行的人,感受到一絲人情的溫度,知道自己並非完全孤立無援。它們無法改變學習班的壓抑本質,也無法消除對未來的憂慮,但卻實實在在地給予了廖奎和謝薇心理上的支撐和慰藉,讓他們在堅守秘密、應對審查的漫長道路上,多了一分走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回到那間作為掩護的土坯房,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目光,謝薇將兩顆雞蛋小心地放進櫥櫃,廖奎則將那塊已經有些軟化的糖放在桌上。兩人相視一笑,笑容裡帶著疲憊,也帶著一絲被溫暖過的柔和。
“周申給的糖,桂花嫂子的雞蛋,……”謝薇輕聲說。
“嗯,”廖奎點點頭,目光溫和,“這世道,到底還是有好人在。”
這些樸素的人情溫度,與他們空間內母親日漸好轉的生機交織在一起,共同構成了他們抵禦外部寒流的、寶貴的內裡襯墊。前路依舊莫測,但至少,他們並非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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