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空間,【幸福小屋】二層臥房。
經曆了一夜風雨酷寒的折磨,廖奎的精神力消耗巨大,甚至比前幾次單純的隱匿和攀爬更為嚴重。那種深入骨髓的濕冷仿佛仍殘留在他體內,讓他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驅散的疲憊。
無需多言,謝薇便已感知到他精神領域的萎靡。她主動靠近,溫柔地投入他的懷抱。這一次的親密互動,少了幾分激情,卻多了無限的疼惜與撫慰。兩人的精神鏈接在緊密的結合中深度共鳴,係統那無形的規則之力溫和而持續地流轉,如同最有效的修複劑,一點點彌合著廖奎因極度寒冷和意誌對抗所帶來的精神損耗。疲憊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被溫暖和安寧所取代。
雲收雨歇,兩人相擁著享受這片刻的溫存與寧靜。謝薇將臉頰貼在廖奎恢複了些許暖意的胸膛上,忽然想起一事,輕聲開口道:
“對了,白天在井邊碰到李香蘭,她又提了一嘴西頭那個老孫頭。”謝薇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她說老孫頭最近腰疼得厲害,晚上都睡不安生,看著怪可憐的。上次給的那些止痛片,估計早用完了。”
廖奎閉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謝薇散落在枕上的發絲,聞言沉吟片刻。老孫頭,那個手藝好、能給保衛科修灶、可能接觸到一些邊緣信息的勞改人員,是他和謝薇目前所知、唯一可能連接西頭內部、甚至間接了解父親更多情況的潛在節點。
“嗯,”廖奎緩緩開口,聲音還帶著一絲事後的慵懶,但思路清晰,“通過李香蘭,再送一些過去。普通的止痛片就行,量可以稍微多給一點,讓她看著辦。”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道:“李香蘭這條線,我們現在投入不多,但維係好了,未來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她男人在西頭,她又能定期去送東西,是難得的消息通道。我們可以通過她,多給一些生活上的幫助,不光是藥,偶爾接濟點耐放的吃食,比如玉米麵、鹹菜疙瘩,或者一小塊粗布也行。”
謝薇抬起頭,看著他:“你是想……加大投資?”
“對。”廖奎肯定地點頭,眼神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深邃,“對我們來說,這些普通的糧食、布匹、藥品,空間裡堆積如山,幾乎可以算無成本。但對她,對西頭那些掙紮求存的人來說,可能就是雪中送炭。這點付出,對我們無所謂,卻能讓她,甚至讓她男人,以及可能受益的老孫頭,記我們一份情。將來若真有什麼事需要從西頭打聽,或者需要借助裡麵的關係行個方便,這條線或許就能用上了。”
他看得很明白。在這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一點微不足道的付出,往往能換來遠超其價值的人情和潛在的忠誠。李香蘭膽小,但正因為膽小,一旦接受了持續的、不圖回報的幫助,那份虧欠感和依賴性就會慢慢積累。而老孫頭那邊,若能通過李香蘭的男人間接施以恩惠,緩解其病痛,將來若真需要他做點什麼,開口也容易些。
“反正我們物資多,都無所謂。”廖奎最後總結道,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種基於雄厚底氣的從容。
謝薇深以為然。她想起之前送去的那塊棉布和鹹菜,確實讓李香蘭的態度軟化了不少,開始主動提供信息。這種細水長流、潤物無聲的投資,比任何急功近利的接近都要穩妥有效。
“好,我明白了。下次見她,我再‘無意中’多帶點東西。”謝薇重新靠回他懷裡,心中已有了盤算。
窗外,靈韻花園模擬的月光靜謐流淌。夫妻二人在絕對安全的庇護所內,不僅修複著身體的損耗,更在精心編織著通往未來的、脆弱卻可能至關重要的關係網絡。一點止痛藥,些許糧食,在這些宏大的冒險與艱難的生存之下,看似微不足道,卻或許正是撬動命運齒輪的那根小小杠杆。
北大荒的秋日,天高雲淡,但畜牧科豬號內的氣氛卻並非總是如此明朗。
連續幾日,周子強那雙透著精明的眼睛,如同盤旋的鷹隼,始終沒有完全從廖奎身上移開。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廖奎身上那細微的變化——雖然白天的勞作依舊無可指摘,技術展現依舊精湛,但偶爾,在無人注意的瞬間,廖奎眼底會掠過一絲極力掩飾卻難以根除的疲憊,尤其是在經曆過那個風雨之夜後的第二天上午,那種由內而外的倦怠感幾乎難以完全掩蓋。這與廖奎平日裡那種仿佛永遠精力充沛、沉穩如山的形象,產生了微妙的偏差。
周子強絕不相信這僅僅是“熬夜鑽研技術”所能完全解釋的。他內心深處那株名為“懷疑”的毒草,又開始悄然滋生。
這天上午,廖奎正蹲在豬圈裡,專注地給一頭架子豬注射秋季預防疫苗。他的動作依舊穩定精準,針頭刺入,推藥,拔出,一氣嗬成。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照在他微微沁出汗珠的額角。
周子強瞅準這個機會,臉上掛著那副慣有的、偽善的關切笑容,踱步湊了過來。他站在豬圈欄杆外,雙手插在舊軍裝的口袋裡,語氣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親昵和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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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奎同誌,真是辛苦了啊。為群眾服務,為農場生產保駕護航,精神可嘉!”他先是扣了頂高帽,隨即話鋒一轉,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廖奎的側臉,“不過,我看你最近這氣色……好像總是有點不太對勁,精神似乎不太濟啊?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有什麼‘額外活動’,牽扯了精力?”
他將“額外活動”四個字咬得略微重了些,裡麵包含的惡意揣測幾乎不加掩飾。
廖奎手中的注射器沒有絲毫晃動,穩穩地完成最後一次注射。他緩緩站起身,將用過的針頭小心放入專用的收集盒,這才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周子強。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或慌張的神色,隻有一種技術人員被打擾後的淡然。
“周同誌有心了。”廖奎的聲音不高不低,帶著一種實事求是的語調,“主要還是最近天氣變化大,早晚溫差厲害。豬群抵抗力下降,容易誘發呼吸道和腸道疾病,晚上躺下,腦子裡也忍不住多想想預防方案和應急措施,睡得是不太踏實。”
他先是合情合理地解釋了原因,將“疲憊”歸因於對工作的過度投入,這是最安全也最符合他人設的理由。緊接著,他話鋒微轉,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
“這點操心,比不上周同誌。周同誌思想覺悟高,緊跟形勢,不用像我們這樣,整天為這些具體的、瑣碎的生產事務勞神費力。”
這話聽著像是自謙和恭維,實則暗指周子強隻會空談政治,不務實際,脫離生產。在“抓革命,促生產”的口號下,“紅”與“專”的爭論一直存在,廖奎巧妙地將自己置於“專”的務實一方,而將周子強推向了可能被詬病為“隻紅不專”的尷尬位置。
周子強的臉色瞬間僵硬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慍怒,但很快被他強行壓下。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然而,廖奎根本不給他繼續糾纏的機會。他立刻轉向旁邊正在給料槽添加草料的秦大山老技術員,聲音略微提高,帶著真誠請教的語氣:
“秦師傅,正好您也在。我這兩天觀察,有幾頭豬早上有點咳嗽,懷疑是不是有點早期喘氣病的征兆?您經驗豐富,幫忙給斷斷,用咱們之前備的那個土黴素堿拌料,劑量上要不要稍微調整一下?”
他這個問題提得非常具體且專業,瞬間將話題拉回到了純粹的生產技術層麵。
一直耷拉著眼皮、仿佛對外界紛爭毫無興趣的秦大山,聽到具體的技術問題,抬了抬眼皮,吧嗒了一口旱煙,慢悠悠地開口:“咳嗽?光是咳嗽不行,得看鼻子乾不乾,愛不愛趴窩……土黴素堿那東西,量大了傷胃,得看豬的大小和吃食情況……”
老技術員一開口,便是實實在在的經驗之談,立刻吸引了廖奎和旁邊韓誌剛的注意。三人就豬的呼吸道疾病防治討論起來,將周子強完全晾在了一邊。
周子強站在那裡,插不上話,也對具體的獸醫技術一竅不通。他臉上那偽善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變得有些陰沉。他看著廖奎專注側耳傾聽秦大山講解的側影,心中的疑團並未消散,反而因為這次試探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又如此巧妙地化解而更加深重。
他找不到任何實質的把柄。廖奎的解釋合情合理,工作表現無可挑剔,甚至連轉移話題都做得如此自然流暢,借助了老技術員的權威。
周子強最終隻能悻悻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豬號。但他知道,這件事沒完。廖奎身上那偶爾流露出的、與“技術鑽研”並不完全相符的疲憊,像一根刺,紮在了他的心裡。
懷疑的種子已然種下。對於廖奎而言,在農場這邊的偽裝,必須做到更加天衣無縫,不能流露出絲毫破綻。這場發生在生產第一線的、無聲的較量,因為南下的秘密行動,而變得更加複雜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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