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契蝶劃出的“共”字還懸在天上，像塊透明的印章，將晨光印在共樂土的每一寸土地上。藥鐵族的鍛爐剛淬完火，鐵屑在地上拚出半朵花的形狀，石輪族的孩子們推著齒輪碾過，鐵屑立刻順著齒牙的軌跡舒展，竟湊成了朵完整的鐵花——花瓣邊緣還沾著凍土族的冰碴，遇熱化成水珠，順著花瓣紋路往下淌，在泥土裡暈開小小的濕痕。
“快看！鐵花喝水了！”石輪族的小個子蹲在花旁，手指戳了戳花瓣，鐵麵光滑冰涼，水珠落在上麵卻不滾落，反而像被吸住似的，慢慢滲進鐵紋裡。藥鐵族的少年笑著遞過塊溫熱的火山石：“岩山族給的，墊在花底下，冰碴化得快，鐵花能長得更快。”果然，火山石一靠近，鐵花的紋路突然亮了起來，像有光在裡麵跑。
霧海族的船剛靠岸，貝殼箱裡的珍珠貝就自己張開了。裡麵沒有珍珠，反而滾出堆圓滾滾的種子，外殼帶著海浪的鹹腥氣。“這是‘潮生種’，”領頭的少年抓起一把往鐵花旁的濕土裡撒，“漲潮時會發芽，退潮時開花，正好給鐵花當伴兒。”種子剛落地，就有細小的根須從殼裡鑽出來，順著鐵花的根須纏上去，像給鐵花係了條綠色的腰帶。
凍土族的小丫頭抱著暖身丸跑過來，卻不小心摔了一跤，丸子滾了滿地。守契蝶突然俯衝下來，用翅尖勾住丸子，一個個放回她懷裡。“謝謝蝶蝶！”小丫頭舉著顆丸子往鐵花的花心塞，“給你吃，會暖和起來的。”丸子剛碰到花心，突然“啵”地裂開，冒出團白氣，鐵花的花瓣竟輕輕顫動，像是在發抖——不是冷的，是高興的那種，花瓣邊緣甚至卷出了小小的波浪紋。
木族的藤蔓不知何時爬過來了，順著鐵花的莖纏繞而上，藤葉間還掛著各族的信物：藥鐵族的小鐵鋤、石輪族的計數齒、霧海族的潮生種殼……藤葉越纏越密，最後竟在鐵花頭頂織成個小小的綠帳篷。“像不像家？”木族的長老拄著藤杖笑，“鐵花有火山石當床，潮生種當衣裳，藤蔓當屋頂，還有暖身丸當點心，比我們住得還舒服呢。”
正午的太陽最烈時，鐵花突然“哢嗒”一聲，從花心鑽出根細長的花柱，頂端頂著個花苞，一半是鐵色，一半是綠色，還沾著點海水的藍。守契蝶停在花苞上，翅膀慢慢張開，翅尖的圖騰與花苞上的紋路重合在一起——那是個從未見過的圖騰，像無數隻手交握成圈。
“要開花了！”孩子們圍成圈拍手。花苞的裂縫裡先冒出點光，然後是聲音，像無數人在輕輕哼歌，有藥鐵族的鍛爐聲，石輪族的齒輪轉，霧海族的海浪拍，凍土族的笑聲……最後所有聲音融成一句：“我們都在呀。”
花苞徹底綻開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花瓣層層疊疊，每一層都印著不同族群的圖騰，最中間的花蕊不是花絲，而是個小小的約定罐，罐口正飄出守契蝶翅膀上的光，在花瓣上織出串字：“齒輪會轉，花期會來，我們不散。”
守契蝶繞著花飛了三圈，突然俯衝下來，用翅尖碰了碰每個孩子的額頭。孩子們的額頭上立刻浮現出個小小的“共”字，像枚透明的印章。“是印記！”有人喊道，“以後走到哪，大家都能認出是自己人！”
霧海族的少年突然指著海麵：“看！潮生種開花了！”果然，鐵花周圍的潮生種都冒出了藍色的小花，花瓣跟著鐵花的節奏開合，像在跳圓舞曲。石輪族的齒輪在花旁轉成個圈，把所有影子都圈在裡麵，藥鐵族的鐵屑落在影子上，竟拚出了各族孩子的笑臉。
木族長老的藤杖輕輕點地，地麵長出圈合心草，草葉上的露珠滾進土裡，立刻冒出新的嫩芽。“這花啊，”長老望著鐵花，聲音像風吹過藤葉，“不是鐵做的，也不是草長的，是用大家的念想湊出來的。你給它添塊鐵，我給它澆點水，他給它擋點風，湊著湊著，就真的活了。”
守契蝶落在長老的藤杖上，翅膀上的“共”字圖騰突然變得很大，投在天上，像塊透明的牌子。遠處傳來新的腳步聲，岩山族的孩子扛著礦石跑來，看到鐵花時眼睛亮了：“我們來晚了嗎？這花……能加塊礦石當肥料不？”
“當然能！”孩子們笑著往裡讓，鐵花似乎聽懂了，花瓣輕輕往旁邊挪了挪，露出底下濕潤的泥土，像在說“快來呀”。
午後的風帶著花香、鐵腥氣、海水味和草木的清新，混在一起竟格外好聞。約定罐裡的信物又多了些：岩山族的礦石碎、木族的新藤芽、凍土族的冰魄石粉……守契蝶的翅膀上，新的圖騰正在慢慢成形，像條越織越長的彩帶，一端連著鐵花，一端往天邊延伸，仿佛在說：“路還長著呢，我們慢慢走。”
鐵花的花瓣上，各族的圖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花心的約定罐輕輕晃了晃，像是在應和。孩子們的額頭上，“共”字印記泛著微光，誰也沒說話，但都知道——這朵花會一直開下去，就像他們湊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會長出點新東西，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熱鬨，更像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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