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花的花期比預想中長了許多。清晨的露水剛打濕花瓣，藥鐵族的少年就舉著砂紙蹲在花旁，小心翼翼地打磨花瓣邊緣的鏽跡——這些天風吹日曬，鐵製的花瓣已泛出淡淡的褐紅，像給花朵鑲了圈複古的邊。
“彆太用力。”木族的小姑娘抱著藤筐走來，筐裡裝著剛采的晨露，“鏽跡也是花的一部分呀，就像老樹的裂紋，藏著時間的故事。”她用藤條蘸著露水，輕輕往鏽跡上抹，褐色的鏽竟慢慢暈開，在花瓣上化作細碎的花紋，像撒了把銅粉。
少年停下動作，看著鏽紋在露水裡舒展：“可長老說，鐵器要常保養，不然會爛掉的。”
“鐵花不一樣。”小姑娘把藤筐放在花根旁，裡麵的晨露順著藤條滴進土裡，“你看它的根，已經紮進潮生種的花叢裡了，潮生種的根會分泌海水做的潤滑劑，鏽得慢呢。”
正說著，石輪族的孩子們推著新做的齒輪來了。這組齒輪比之前的更精巧，齒牙間嵌著透明的水晶，陽光透過時，在鐵花上投下彩虹般的光斑。“我們給花加個‘旋轉底座’，”領頭的孩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樣每個角度都能曬到太陽，鏽得均勻些，才好看。”
齒輪剛卡進鐵花的底座，就聽到霧海族的號角聲。海邊飄來群透明的泡泡，每個泡泡裡都裹著條小魚，魚嘴一張一合，吐出細碎的泡沫落在鐵花上，像給花瓣鑲了層珍珠膜。“是‘泡鱗魚’，”霧海族的少女笑著揮手，“它們能吐出防腐的泡泡，給鐵花當‘防曬霜’呢。”
泡泡破裂時，鐵花突然輕輕顫動，花瓣上的鏽紋竟順著水晶齒輪的光斑流動起來，在花心拚出個小小的“潮”字。孩子們都驚呼起來——這是霧海族的圖騰，沒想到鐵花竟能“學”會新圖案。
午後的陽光漸漸熱起來，凍土族的小丫頭抱著冰磚跑來，磚上還冒著白氣。“冰磚融的水，能給鐵花降溫。”她把冰磚放在齒輪旁，融化的冰水順著齒輪的紋路流進土裡，激得潮生種開出了更多藍色小花，“長老說，冷熱交替能讓鐵更有韌性，就像我們凍土族，越冷越精神。”
冰水流過的地方，鐵花的鏽跡突然變了顏色，從褐紅轉成了青藍，像淬了火的鋼。石輪族的孩子立刻轉動齒輪，讓青藍色的鏽紋在花瓣上蔓延，與原本的褐紅交織，竟拚出幅海浪撞礁石的畫麵——既有霧海族的柔，又有藥鐵族的剛。
“快看天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守契蝶正拖著條長長的光帶從天邊飛來，光帶裡裹著各族的信物：藥鐵族的鐵屑、木族的藤絲、霧海族的魚鱗、凍土族的冰粒……光帶落在鐵花上，瞬間被花瓣吸收，鏽紋裡突然鑽出細小的嫩芽，嫩芽順著花瓣往上爬，頂端還綴著小小的花苞。
“是合心草！”木族的小姑娘踮腳摸著嫩芽，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鐵花把大家的信物變成養分了。”
暮色降臨時，鐵花的底座突然發出“哢嗒”聲。孩子們圍過去看，發現齒輪正帶著鐵花慢慢旋轉，花瓣上的鏽紋與新抽的綠芽纏繞在一起，在夕陽下泛著金屬與草木混合的光澤。花心的約定罐輕輕晃動，掉出片半鏽的鐵片，上麵刻著行模糊的字：“鏽不是腐朽，是鐵在呼吸呀。”
藥鐵族的少年撿起鐵片，突然懂了什麼。他不再打磨鏽跡，反而用指尖在新的鏽紋上輕輕劃著，像是在給鐵花“撓癢癢”。鐵花似乎很受用，花瓣微微張合，合心草的嫩芽也跟著搖曳，像是在回應。
遠處的篝火燃起來了，各族的孩子圍坐在一起，看著鐵花在暮色中旋轉。藥鐵族的少年突然說：“以前總覺得，鐵就該亮晶晶的才好。現在才明白，有點鏽跡，反而更像活著的樣子。”
木族的小姑娘點頭：“就像人會變老，樹會生斑，鐵花帶著鏽開花，才是真的長大了。”
守契蝶落在鐵花頂端，翅膀輕輕蓋住花心的約定罐，像是在給它蓋被子。夜色漸濃，鐵花的鏽紋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合心草的花苞悄悄綻開，吐出淡淡的香氣，與鐵的金屬味纏在一起，成了種特彆的味道——像時光在呼吸，又像萬物在共生。
孩子們躺在草地上，看著鐵花旋轉，沒人再提“保養”的事。他們知道，這朵帶著鏽跡的花，會以自己的方式慢慢生長，就像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不必完美，隻需真實。
夜深時，鐵花的底座突然傳來細微的“哢嚓”聲，又一片新的花瓣從花心探出來，花瓣上沒有鏽跡，卻帶著圈淡淡的青藍，像凍土族的冰，又像霧海族的海。孩子們相視一笑，知道明天醒來，鐵花又會給他們新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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