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涼州城在巨大的壓力下艱難地喘息著。城頭燈火通明，疲憊不堪的守軍被分批替換下去休息，但沒人能真正睡著，枕戈待旦，神經依舊緊繃。
城內北門空地上，卻是另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鋸木聲、號子聲此起彼伏，數十名工匠和數百名民壯在火把和篝火的映照下，揮汗如雨。
拆下來的房梁、門板、車輪，甚至寺廟的大鐘架子，都成了材料。在李承乾近乎殘酷的命令和重賞刺激下，工匠們爆發出了驚人的潛能。一架架結構粗糙、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簡易投石車，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竟然真的被趕製了出來！整整十二架！雖然簡陋不堪，射程和精度都堪憂，但隻要能拋擲石塊，就是希望！
天剛蒙蒙亮，如同預料中的一樣，低沉而充滿殺伐之氣的號角聲再次撕裂了清晨的寧靜，如同地獄的喪鐘，敲響在涼州城頭每一個守軍的心頭！
吐穀渾大軍，再次兵臨城下！
與昨日不同，今日的吐穀渾軍陣顯得更有條理，壓迫感更強。在騎兵大陣的前方，赫然出現了數十架連夜趕製的、同樣粗糙但巨大的木質器械——簡易投石車和攻城槌！顯然，天柱王吸取了教訓。
尊王慕容伏允策馬陣前，望著傷痕累累卻依舊屹立的涼州城牆，眼中充滿了暴戾和誌在必得。“李承乾！昨日算你走運！今日，看你這破城還能撐多久！兒郎們！攻破涼州，三日不封刀！給我殺！”
“殺！殺！殺！”數萬大軍的咆哮聲浪，比昨日更加瘋狂！懸賞和屠城的許諾，徹底激發了這些草原蠻族的獸性！
“嗚——嗚嗚——！”進攻的號角帶著無儘的殺意，響徹雲霄！
“轟隆隆！”大地再次震顫！這一次，衝鋒的騎兵洪流後方，跟隨著推動投石車和巨大攻城槌的步兵！天空，首先暗了下來——那是吐穀渾投石車拋射出的第一波石雨！
“隱蔽——！！！”城頭守將嘶聲力竭地吼叫！
轟！轟！轟！
沉重的石塊帶著呼嘯的風聲，如同隕石般狠狠砸落在城牆上、城頭上！碎石飛濺，煙塵彌漫！一段本就受損的女牆被直接砸塌，躲在後麵的幾名士兵和民壯瞬間被砸成了肉泥！慘叫聲淹沒在巨大的撞擊聲中！
“穩住！不要亂！”李承乾的聲音在煙塵中響起，他伏在一個堅固的城垛後麵，碎石擦著他的頭盔飛過，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心如鐵石，知道這是最危險的時刻。
吐穀渾的投石車雖然簡陋，射程不遠，精度也差，但數量多，持續不斷的石雨壓製，極大地限製了城頭守軍的活動。弓弩手難以抬頭瞄準，搬運滾木礌石的士兵更是成了活靶子！而趁著這波壓製，吐穀渾的步兵推著沉重的攻城槌，在騎兵的掩護下，瘋狂地衝向北門！同時，更多的雲梯如同雨後春筍般在城牆各處豎起，悍不畏死的士兵再次開始攀爬！
“弓弩手！給我射！壓製他們的投石車！射操作手！”李承乾怒吼。
“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從城頭射出，但在對方石雨的壓製下，效果甚微。幾架吐穀渾的投石車被射中操作手，暫時啞火，但更多的石塊依舊呼嘯而來。
“我們的投石車呢？！給我砸！砸他們的攻城槌！砸他們的雲梯！”李承乾對著城下空地吼道。
早已準備就緒的涼州工匠和民壯，在李承乾的命令下，奮力操作起那十二架簡易投石車。
“放！”
“嘎吱…砰！”
巨大的杠杆被猛地拉動，皮兜裡的石塊呼嘯著飛出！這些臨時趕製的家夥果然不靠譜，有的石塊隻飛出幾十步就掉進了護城河，濺起巨大的水花；有的則遠遠地飛過了敵軍頭頂，落入後麵的騎兵陣中，引起一陣小混亂；隻有少數幾塊，歪歪扭扭地砸向了正在靠近的攻城槌隊伍！
轟！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幸運地砸中了一架攻城槌的前端！木屑紛飛，推車的吐穀渾士兵被砸倒一片，攻城槌歪斜了一下，速度驟減！
“好！砸中了！”城頭響起一片微弱的歡呼。
“繼續！裝填！快！”工匠們精神一振，更加賣力。
雖然精度感人，但十二架投石車持續不斷地拋射，終究形成了一定的乾擾。幾架雲梯被砸斷，一架攻城槌被重點照顧，徹底損毀。這為城頭的守軍爭取了寶貴的喘息和反擊時間！
“滾油！金汁！對準爬城的！倒！”
“礌石！給我砸！”
“長槍手！頂住垛口！把爬上來的捅下去！”
殘酷的攻防戰再次進入白熱化！城頭城下，每一寸土地都在進行著慘烈的爭奪。箭矢在空中交織，石塊呼嘯對砸，滾燙的金汁傾瀉而下，烈焰在城牆下升騰。慘叫聲、怒吼聲、兵器碰撞聲、戰馬嘶鳴聲，彙聚成最原始的死亡樂章。
李承乾如同昨日一樣，在最危險的地方搏殺。他身上的鎧甲又添了幾道深深的刀痕，手臂被流矢擦傷，鮮血染紅了內襯。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神冰冷，刀鋒所向，必有敵酋斃命。他身邊的禦林侍衛已經倒下了好幾個，長孫衝、房遺直、杜荷等人也個個帶傷，但依舊死戰不退。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正午，又從正午鏖戰至日影西斜。吐穀渾人如同無窮無儘的潮水，攻勢一波猛過一波。涼州守軍的傷亡急劇增加，城頭多處出現險情，全靠李承乾帶著預備隊四處撲火，才勉強維持。簡易投石車也損毀了好幾架。守軍的體力和意誌，都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尊王慕容伏允在陣後看得焦躁不已，他沒想到涼州城竟如此難啃！他猛地看向身邊陰沉著臉的天柱王：“國相！不能再拖了！段誌玄的援軍隨時可能到！今日必須破城！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加派人手，集中攻打北門！把剩下的攻城槌全推上去！撞開城門！活捉李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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