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片狼藉。破碎的浴桶,流淌的汙水混合著鮮血,彌漫的草藥味中夾雜著濃重的血腥。李承乾被侍衛小心地攙扶起來,用乾淨的白布緊緊捂住肩頭不斷湧出黑血的傷口。劇痛和毒素讓他額頭冷汗涔涔,嘴唇發紫,但他的眼神卻銳利如刀,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被捆得像粽子一樣、下巴脫臼、眼神怨毒的刺客。
驛站內外早已被驚動,人聲鼎沸,兵甲碰撞聲不絕於耳。驛丞連滾爬爬地衝進來,看到太子殿下肩頭染血,嚇得魂飛魄散,跪地連連磕頭請罪。
李承乾沒有理會驛丞。他忍著劇痛和眩暈,走到刺客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刺客的裝扮普通,像是個走江湖的遊俠兒,但那雙眼睛裡的陰冷和訓練有素的動作,絕非普通亡命徒。他的目光落在刺客左手虎口厚厚的老繭上——那是長期握持硬弓或某種特殊兵器留下的痕跡。
“查!”李承乾的聲音因疼痛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森寒,“封鎖驛站!所有人不得進出!給本王一寸一寸地搜!查這間房,查這條密道!查這個刺客身上每一寸皮肉!本王要知道,他是誰派來的!”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驛站的屋頂,投向了長安的方向。疑慮、憤怒、冰冷的殺意在他胸中翻騰。涼州的刀光劍影剛剛平息,回京的路上就遭遇如此精準狠辣的刺殺!這絕不是吐穀渾的殘兵敗將能做到的!這更像是…來自長安的暗箭!
是誰?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李承乾的心中,第一次對那座金碧輝煌的都城,升起了強烈的警惕和冰冷的怒意。肩膀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心底那份被至親之人背叛的寒意。
長亭驛已被徹底封鎖,氣氛肅殺如臨大敵。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精銳的禦林軍士兵盔明甲亮,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弓弩上弦,刀劍出鞘,連一隻飛鳥都難以逾越。驛站內所有人,從驛丞、驛卒到過往滯留的客商,都被集中看管,逐一甄彆。恐慌的情緒在壓抑中蔓延。
刺客被關押在驛站後院臨時搭建的一座堅固軍營帳篷裡。帳篷周圍更是被李承乾的親信禦林侍衛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帳內點著數支粗大的牛油燭,光線明亮,卻更添幾分森然。
李承乾的傷口已被緊急處理。禦醫剜去了傷口周圍被毒素侵染的皮肉,敷上了最好的解毒金瘡藥,包紮妥當。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失血和毒素帶來的眩暈感還未完全消退,但他拒絕了休息,堅持要親自審訊。此刻,他端坐在一張胡椅上,身上披著一件玄色大氅,遮住了肩頭的繃帶。燭光映照下,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眼神深邃冰冷,如同古井寒潭,看不出絲毫情緒。王林按刀侍立在他身後,如同一尊鐵塔,殺氣騰騰。
那名此刻被牢牢地綁在一根粗大的木樁上,下巴被重新接上,但手腳依舊被牛筋繩死死捆縛,幾個關節處還被侍衛用特殊手法卸脫臼,以防其暴起或自殘。他臉上的偽裝已被清洗乾淨,露出一張約莫三十多歲、飽經風霜卻線條硬朗的臉,一道刀疤從左邊眉骨斜劃至耳根,更添幾分凶悍。此刻他低垂著頭,閉著眼睛,一副任憑處置的死硬模樣。
“說。”李承乾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帳篷,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誰派你來的?你的同夥還有誰?密道通向何處?”
刺客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嘴角甚至還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孤的耐心有限。”李承乾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帳篷內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幾分。“孤知道你們這種人,骨頭硬。但孤更知道,這世上沒有撬不開的嘴,隻有不夠狠的手段。王林。”
“末將在!”王林踏前一步,聲如洪鐘。
“給他醒醒神。讓他知道,刺殺當朝太子,是什麼下場。”李承乾的語氣淡漠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喏!”王林眼中凶光一閃,從旁邊的火盆裡抽出一根燒得通紅的烙鐵。滋滋作響的烙鐵頭散發出皮肉焦糊的可怕氣味,緩緩逼近刺客的胸膛。
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刺客的肌肉本能地繃緊,但他依舊死死咬著牙,閉上眼睛,準備硬抗。
“嗤——!”烙鐵猛地印在刺客的左肩!劇痛讓刺客全身劇烈地痙攣,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嘶吼,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皮肉焦糊的臭味彌漫開來。
“說不說?”王林的聲音冰冷。
刺客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布滿血絲,死死瞪著李承乾,嘶聲道:“呸!要殺便殺!老子什麼都不知道!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硬氣。”李承乾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卻毫無波瀾,反而掠過一絲更深的寒意。“可惜,用錯了地方。看來這點苦頭,還不夠讓你清醒。換一種。”他揮了揮手。
王林丟開烙鐵。兩名如狼似虎的侍衛上前,一人按住刺客,另一人拿起一根特製的、帶有倒刺的皮鞭,蘸上旁邊桶裡渾濁的鹽水。
“啪!啪!啪!”鞭子如同毒蛇般抽打在刺客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每一次落下都帶起一溜血珠和碎肉!鹽水浸入傷口,帶來鑽心刺骨的劇痛!刺客的嘶吼變成了淒厲的慘叫,身體瘋狂地扭動,卻無法掙脫束縛。帳篷內回蕩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鞭打聲和慘嚎聲。
片刻之後,刺客已是皮開肉綻,氣息奄奄,如同從血水裡撈出來一般。但他依舊咬緊牙關,除了慘叫,一個字也不肯吐露。
李承乾微微蹙眉。這種死士,尋常酷刑恐怕難以奏效。他目光掃過刺客身上被鞭子抽開的傷口,又看了看旁邊火盆,忽然想起曾在宮中秘檔裡看到過的一種來自西域的審訊手段。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停手。”李承乾淡淡開口。
鞭打停止。刺客如同爛泥般癱在柱子上,大口喘息,眼神渙散,卻依舊帶著一絲頑固的恨意。
“去,”李承乾對王林吩咐道,“找驛丞,要一罐上好的蜂蜜,再…找一隻饑餓的羊羔來。要活的。”
王林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驚悸,但還是立刻領命而去。帳內的侍衛們也是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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