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罐粘稠清亮的蜂蜜和一隻被牽來的、餓得咩咩叫的小羊羔被送了進來。
李承乾站起身,緩步走到刺客麵前。刺客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聽說過嗎?”李承乾拿起一根木棒,蘸了些蜂蜜,聲音平靜得可怕,“傷口上塗滿香甜的蜂蜜,饑餓的羊羔會非常喜歡去舔舐。”他用木棒將蜂蜜,仔細地、一點點地塗抹在刺客胸前和手臂上幾處被鞭子抽開、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蜂蜜接觸到翻卷的皮肉和暴露的神經,帶來一陣陣刺痛和難以言喻的麻癢。刺客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李承乾俯下身,湊近刺客的耳朵,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吹過:“羊的舌頭粗糙,布滿倒刺。它會非常非常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舔舐你的傷口,舔掉蜂蜜,也舔掉你的血肉…舔到骨頭…那種又痛又癢,一點點被活生生舔食的感覺…會讓你覺得,死亡都是一種解脫。想試試嗎?”
隨著他的話語,那隻饑餓的小羊羔似乎聞到了蜂蜜的甜香,咩咩叫著,湊近刺客的身體,伸出粉嫩的舌頭,試探性地舔了一下刺客手臂上一處塗滿蜂蜜的傷口。
“呃啊——!!!”一種混合著劇痛、麻癢、惡心和極度恐懼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瞬間擊穿了刺客的心理防線!僅僅是這輕輕一舔,那種粗糙倒刺刮過暴露神經的恐怖觸感,就讓他徹底崩潰了!他想象著接下來被持續舔舐的可怕景象,精神瞬間垮塌!
“不!不要!我說!我什麼都說!”刺客發出淒厲到變調的哀嚎,涕淚橫流,身體篩糠般抖動著,之前的硬氣和怨毒蕩然無存,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是…是薛延陀!是薛延陀的俟斤派我來的!他說…說殺了你,就能挑起大唐和突厥的戰爭,他薛延陀就能趁勢崛起!密道…密道是早年一個走私商隊挖的,隻有我知道入口…同夥…就我一個!真的就我一個!饒了我!饒了我吧!求求你!”
李承乾冷冷地看著涕淚橫流、徹底崩潰的刺客,眼中沒有絲毫憐憫。薛延陀?這個借口太過拙劣!薛延陀此刻正被突厥壓製得喘不過氣,哪有餘力和膽量深入大唐腹地刺殺太子?這分明是栽贓!
就在這時,被侍衛帶到帳篷外等候詢問的驛丞,在聽到刺客招供的聲音後,忍不住探頭朝裡麵看了一眼。當他看清刺客那張布滿血汙卻依稀可辨的臉時,猛地發出一聲驚呼!
“啊!是他!是魏…魏王府的馬夫趙五!”
這一聲驚呼,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帳篷內!
李承乾猛地轉頭,銳利如刀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驚慌失措的驛丞:“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你認識他?”
驛丞嚇得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回…回稟殿下!小人…小人不敢撒謊!此人…此人小人認得!大概一年前,魏王殿下…哦不,是魏王…李泰殿下出城狩獵,曾在小的驛站歇腳。此人當時就是李泰殿下的馬夫之一,還因為馬匹沒照料好,被王府管事當眾鞭打,小人記得清清楚楚!他左邊眉毛到耳朵那道疤,小人絕不會認錯!後來…後來聽說此人失足落馬摔死了…怎麼…怎麼會…”
魏王府!馬夫趙五!假死脫身!
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起來!拙劣的薛延陀借口,長安附近對驛站密道的熟悉,精準把握他沐浴鬆懈的時機…這根本不是什麼異族刺殺,而是來自長安,來自他“好弟弟”李泰的毒手!
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凍結血液的寒意,伴隨著滔天的怒火,瞬間席卷了李承乾全身!他緩緩站起身,目光越過癱軟如泥的刺客,投向帳篷外長安的方向,那深邃的眼底,翻湧起前所未有的殺機!
長亭驛的臨時營帳內,燭火跳動,將李承乾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投在帳壁上,如同蟄伏的凶獸。驛丞的指認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刺客趙五的心理防線。麵對鐵證和太子殿下那冰冷得幾乎要將他靈魂凍結的目光,趙五再無僥幸,涕淚橫流地交代了全部。
他確實是李泰的府中馬夫,因一次“意外”被管事宣布“死亡”,實則被秘密送入一個隱秘的莊子接受殘酷的訓練,成為了死士。此次刺殺,指令直接來自魏王府一個極為隱秘的渠道,由一名被稱為“影子先生”的人傳達。目標隻有一個——太子李承乾!密道是影子先生提供的,行動計劃也由其製定,要求務必在太子回京途中製造“意外”身亡的假象。薛延陀的幌子,也是事先準備好的說辭。
帳篷內一片死寂。王林和侍衛們個個臉色鐵青,緊握刀柄的手因為憤怒而指節發白。天家傾軋,兄弟鬩牆,竟至於此!這比戰場上的明刀明槍更令人心寒齒冷!
李承乾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神深處那團名為憤怒的火焰在無聲地燃燒,越燒越冷,越燒越沉。當趙五交代完畢,像一灘爛泥般癱軟下去時,李承乾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給他錄兩份口供。”
王林一愣:“兩份?”
“對。”李承乾走到案前,提起筆,“一份,照實記錄,他是魏王府假死家奴趙五,受魏王李泰指使,行刺太子。人證物證,簽字畫押,務必詳儘。”
“另一份,”李承乾蘸飽了墨,筆走龍蛇,“就寫他是薛延陀部族死士,受其俟斤密令,潛入大唐,伺機刺殺太子,意圖嫁禍突厥,挑起兩國戰端。同樣,簽字畫押。”
王林瞬間明白了太子的用意,心頭劇震,但毫不猶豫地應道:“末將明白!”這是要混淆視聽,保護那份真實的供詞,同時為下一步行動製造借口!
很快,在刀劍的“勸說”下,精神徹底崩潰的趙五在兩份內容截然不同的供狀上,按下了血淋淋的手印。真實的供狀被李承乾親自用火漆密封,貼身收藏。那份指向薛延陀的假供狀,則被王林小心收起。
喜歡長安新火請大家收藏:()長安新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