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過女兒嬌嫩無比的臉頰，那溫軟的觸感直抵心底最柔軟之處。不同於李緒出生時他隔著軍報感受到的遙遠喜悅，此刻懷中這小小生命的溫度、重量和那細微的呼吸，是如此真實而鮮活，帶著一種血脈相連的悸動。
“好…好…”他低聲道，素來沉穩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太子妃如何？”
“娘娘有些力竭，但精神尚好，太醫看過了，說好生將養便是。”穩婆連忙回稟。
李承乾點點頭，抱著女兒，示意乳母看好緒兒，便輕步走進內室。
蘇晨靠在高高的軟枕上，臉色蒼白，發絲被汗水濡濕貼在額角，整個人透著濃濃的疲憊，但那雙望向李承乾和女兒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充滿了母性的溫柔和滿足。
“晨兒，辛苦了。”李承乾走到床邊，將繈褓輕輕放在蘇晨身側，“是個女兒，很健康。”
蘇晨側過頭，無限憐愛地看著身邊的小小人兒，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兒的小手。那小手立刻本能地張開，緊緊抓住了母親的一根手指。這小小的依戀動作，讓蘇晨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殿下…您看，她抓著妾身呢…”蘇晨的聲音帶著虛弱的哽咽，卻又滿是幸福。
“嗯，她認得娘親。”李承乾坐在床邊，握住蘇晨的另一隻手，溫聲道，“給她取個名字吧？”
蘇晨的目光溫柔地流連在女兒臉上，又望向窗外庭院中沐浴在秋日暖陽下的幾叢翠竹，輕聲道：“秋日澄澈，竹影婆娑…就叫‘秋茗’可好？小名…便喚‘妮妮’吧，聽著親切。”
“秋茗…妮妮…”李承乾低聲念著，看著女兒安靜的小臉，點了點頭，“好名字。靜如秋茗，溫潤可人。就叫李秋茗。”
繈褓中的妮妮似乎感受到了父母的注視和愛意，小嘴無意識地彎了彎，竟像是露出了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
妮妮的到來，像一顆甜蜜的露珠，滴落在東宮這片略顯沉重的土壤上，漾開了一圈圈名為“新生”的漣漪。李緒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軟軟小小的妹妹充滿了好奇。他常常掙脫乳母的手，搖搖晃晃地跑到妹妹的搖床邊，踮著腳往裡看，伸出小胖手指想去戳妮妮的臉蛋，又被乳母緊張地攔住。
“緒兒，這是妹妹妮妮，要輕輕的。”蘇晨身體漸好，便常常抱著妮妮，溫柔地教導長子。
李緒似懂非懂，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繈褓中那個會動的小東西。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蘇晨坐在鋪著厚厚絨毯的暖閣裡，妮妮吃飽了奶，在她懷裡睡得香甜。案幾上擺著一碟剛出爐、還冒著熱氣的金絲棗泥酥，香氣誘人。李緒眼巴巴地看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緒兒想吃？”蘇晨笑著拿起一小塊，掰成更小的碎塊，喂到兒子嘴裡。李緒滿足地嚼著，眼睛眯成了月牙。
或許是香氣太濃，或許是哥哥咀嚼的聲音驚擾了美夢，繈褓裡的妮妮小眉頭皺了皺，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蘇晨連忙輕輕拍哄，一邊示意乳母再給李緒一塊小點心。李緒得了點心，開心地剛要塞進嘴裡，妮妮的哭聲卻更響了，仿佛在抗議什麼。李緒看看手裡的點心，又看看哇哇大哭的妹妹，小嘴也一癟，突然把手裡的點心往妮妮的繈褓方向一丟！
“壞！壞！妹妹壞！搶…搶緒兒的！”李緒委屈地喊了起來，小胖手指著妮妮，金黃的酥皮碎屑沾在了明黃的錦緞上。
妮妮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哥哥的喊聲嚇得更厲害，哭聲更加嘹亮。李緒見妹妹哭得更大聲，自己也覺得委屈，跟著放聲大哭。一時間，暖閣裡兩個孩子哭聲震天，一個嘹亮尖銳，一個委屈響亮，吵得人腦仁疼。
蘇晨哭笑不得，一手抱著妮妮輕拍，一手將哭得打嗝的李緒攬進懷裡，柔聲安撫：“緒兒乖，不哭不哭，妹妹沒搶你的點心，妹妹是餓了，不是故意的…你看，點心還在娘親這裡呢，都是緒兒的…”
她拿起一塊完整的棗泥酥遞給李緒，李緒又輕輕拍著妮妮：“妮妮乖，不哭，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最喜歡妮妮了…”
在母親溫柔的聲音和溫暖的懷抱雙重安撫下，李緒的哭聲漸漸小了，抽噎著接過點心，好奇地看著還在抽泣的妹妹。妮妮的哭聲也慢慢變成了細小的哼唧。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環佩叮咚的悅耳聲響，伴隨著女子爽朗的笑語：“喲，這是怎麼了？老遠就聽見我們小緒兒和小妮妮在練嗓門呢？”
長樂公主帶著兒子長孫延走了進來。長孫延比李緒略小幾個月，長得虎頭虎腦，穿著精致的寶藍色小錦袍，一進門就好奇地東張西望。
長樂看著暖閣裡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蘇晨懷裡抱著小的，腿上靠著大的，兩個孩子臉上還掛著淚珠，不由得掩口輕笑。
李緒看到表弟來了，頓時忘了剛才的委屈，拿著啃了一半的點心，搖搖晃晃地朝長孫延跑去，含糊不清地喊：“阿…阿延！吃！吃！”
長孫延看到李緒手裡的點心，也來了興趣，邁著小短腿迎上去。兩個孩子湊在一起，李緒大方地把手裡的點心塞給阿延，阿延也不客氣，張嘴就咬。兩個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滿嘴點心渣，剛才的委屈眼淚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很快便咿咿呀呀地玩到了一起，在鋪著厚毯的地上爬來爬去，互相推搡著軟枕，咯咯笑個不停。
妮妮在母親懷裡安靜下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地上滾作一團的兩個小哥哥。
蘇晨和長樂相視一笑，都鬆了口氣。長樂看著地上玩鬨的兒子和侄子，又看看蘇晨懷裡玉雪可愛的妮妮，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促狹和興奮的光芒。
“嫂子，”長樂湊近蘇晨，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玩笑幾分認真的口吻，“你看阿延和緒兒玩得多好！妮妮又這麼可人疼…不如，咱們親上加親？把妮妮許給我們家阿延做媳婦兒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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