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寶熟門熟路地帶著兩人,在偏僻的巷弄間穿行,巧妙地避開可能有人經過的主路。大約一刻鐘後,他們來到一處高牆大院的後巷。院牆很高,朱漆剝落,露出裡麵的青磚,牆頭上荒草叢生。一扇不起眼的角門虛掩著,鐵鎖早已鏽蝕斷裂。
“就是這裡了。快進去!”二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催促道。
陳濤用力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和黴味撲麵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荒蕪的院落,雜草長到半人高,假山傾頹,池塘乾涸,亭台樓閣破敗不堪,門窗大多腐朽脫落,在風中發出吱呀的怪響,確實透著幾分陰森。
“你們先在這裡將就著。千萬彆生火,也儘量彆弄出太大動靜。白天最好彆出去。我會找機會給你們送點水和吃的來。”二寶交代道,“記住,至少躲過兩個月!等這事兒徹底過去了再說!許家跟潞國公府沾親帶故,不是好惹的,你們千萬彆存僥幸心理。”他再次強調了許家與侯君集的關係,語氣凝重。
王燕兒看著這荒涼破敗的景象,又想到前途未卜,眼圈一紅。陳濤心中也是沉甸甸的,對二寶鄭重道謝:“小兄弟大恩,陳濤銘記於心!日後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行了行了,彆整這些虛的。你們好好躲著就是報答我了。我得走了,久了怕引人注意。”二寶擺擺手,又像來時一樣,靈活地鑽出角門,消失在巷子儘頭。
陳濤和王燕兒站在荒草叢生的庭院中,看著這暫時能提供庇護、卻也如同囚籠般的廢棄王府彆院,聽著風吹過破窗欞的嗚咽,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茫然和對那位權傾朝野的潞國公侯君集的深深忌憚。長安的繁華表象之下,竟藏著如此險惡的深淵。他們的長安之行,注定要以這種狼狽的方式暫時畫上句號了。
就在二寶帶著陳濤、王燕兒消失在廢棄王府彆院後不久,兩個不起眼的“路人”悄然出現在附近,他們正是李承乾派出的東宮侍衛。兩人對視一眼,一人迅速轉身離去,另一人則如同融入陰影般,在附近找了個隱蔽的製高點,目光銳利地鎖定了那扇破敗的角門。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務,是確保安全,並監視落腳點。
而另一邊,柴令武派出的手下,則成功地在另一條街的鬨市酒館裡,製造了一起看似尋常的鬥毆,將幾個還在像無頭蒼蠅一樣搜尋王燕兒下落的許府家丁,卷了進去,大大拖延了他們繼續追蹤的腳步。
長安城的暗流,因為一個少女的驚鴻一瞥和一腳之威,開始悄然湧動。
世事難料,人生常因意外而偏離預設的軌道。王燕兒和陳濤在廢棄王府彆院中戰戰兢兢地躲藏了幾日。二寶果然信守承諾,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給他們送來了清水和幾個冷硬的胡餅,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二寶帶來的消息卻讓他們更加心驚:許茂傷勢極重,據說差點絕了後,許家暴跳如雷,懸賞重金捉拿“行凶的賤婢”,侯府那邊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許家攀附侯府的管事放出話來,此事絕不能善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王燕兒的心。她後悔自己一時衝動,連累了師兄,更對那素未謀麵卻權勢滔天的潞國公侯君集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畏懼。在二寶又一次送食物時,她忍不住想出去透口氣,哪怕隻是在附近偏僻的小巷走走,也好過在這陰森的鬼屋裡被恐懼吞噬。
“二寶,我…我就出去一小會兒,透透氣,馬上回來。”王燕兒哀求道,她的精神快要被這無儘的壓抑和恐懼壓垮了。
陳濤也心疼師妹,猶豫了一下,看向二寶:“小兄弟,附近可有極其僻靜、少有人知的角落?讓她稍微走動一下也好。”
二寶看著王燕兒蒼白的臉色,歎了口氣:“唉,好吧。我知道有條巷子,儘頭是堵死牆,旁邊有個堆放柴火的破棚子,平時鬼影子都沒一個。我帶燕兒姐從後門小路繞過去,最多一炷香時間,必須回來!”
王燕兒感激地點點頭。
然而,命運弄人。就在王燕兒跟著二寶,剛走到那處堆柴火的僻靜角落,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異變陡生!
幾個彪形大漢如同鬼魅般從柴堆後和旁邊的矮牆上躍下,瞬間將兩人圍住!為首一人,正是那日抬走許茂的家丁頭目!他臉上帶著獰笑,眼中是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小賤人!可讓老子們好找!還有你這小兔崽子,吃裡扒外的東西!”頭目惡狠狠地瞪著二寶,隨即一揮手,“拿下!三少爺吩咐了,要活的!尤其是這小娘皮,少爺要親手炮製她!”
二寶嚇得臉色慘白,想跑卻被堵住了退路。王燕兒心中一片冰涼,知道終究沒能躲過。她本能地想反抗,但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練家子,幾招之後就被死死扭住了胳膊,堵上了嘴。二寶也被打翻在地,捆了起來。
“帶走!回去領賞!”家丁頭目得意地一揮手。王燕兒被粗暴地塞進一輛停在巷口、毫不起眼的青布騾車裡。騾車迅速駛離,留下被捆成粽子、堵著嘴、滿臉絕望的二寶躺在柴堆旁。
消息很快通過東宮侍衛的耳目,傳到了李承乾耳中。
“殿下,王姑娘被許家的人抓走了!就在半炷香前!”趙戈低聲稟報。
正在書房翻閱奏疏的李承乾動作一頓,抬起頭,眼中寒光一閃而逝。他沉默了片刻,指節輕輕敲擊著紫檀桌麵。
“知道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盯著許府和潞國公府,隨時回報。另外,那個叫二寶的孩子,安頓好,彆讓他出事。”他沒有下令立刻救人。
一旁的柴令武急得幾乎跳腳:“殿下!燕兒落在許三那個畜生手裡,後果不堪設想!我們……”
“稍安勿躁。”李承乾打斷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她需要受點教訓,明白這長安城的水有多深,明白憑一時意氣行事會帶來什麼後果。況且,現在還不是我們直接插手的時候。”他目光深邃,仿佛透過眼前的空氣,看到了次日清晨的太極宮。
柴令武還想說什麼,被房遺直用眼神製止了。他們都明白,太子殿下在下一盤更大的棋。王燕兒的被抓,或許正是點燃某個引信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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