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大殿每個人的耳中！朝堂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蕭瑀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額頭上瞬間冒出豆大的冷汗！他力挺韋貴妃，私下裡確實存了借韋家之勢，為自己那位惹下風流債、還被韋家子侄抓住了把柄的侄孫蕭文禮疏通關係、遮掩醜事的心思！這本是極為隱秘之事，怎會被太子知曉得如此清楚？！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點了出來！
這哪裡是“請教”，分明是當眾扒了他的皮！將他那點私心與背後的交易，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力挺韋貴妃的“剛直”形象，瞬間崩塌，變成了攀附權貴、以公謀私的笑話！
“殿…殿下…老臣…老臣…”蕭瑀渾身顫抖，指著李承乾，想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羞憤和恐懼淹沒了他，他隻覺得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滿朝文武看向蕭瑀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嘲弄和震驚。韋弘敏的名字被點出，韋家一係的官員也瞬間臉色難看，噤若寒蟬。
李世民坐在禦座上，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他看著兒子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就將跳得最歡的蕭瑀釘在了恥辱柱上，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讚賞，也有更深沉的思慮。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帝王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疲憊：
“夠了！”
兩個字，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議論。
李世民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群臣，最終落在臉色灰敗、搖搖欲墜的蕭瑀身上：“蕭瑀，你年事已高，近來言行多有失當。念你往日功勞，朕準你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即日啟程吧。”
“陛…陛下…”蕭瑀如遭雷擊，老淚縱橫，還想說什麼，但看到皇帝冰冷的目光，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他知道，自己完了。政治生命徹底終結，甚至晚節不保。他頹然地摘下官帽，匍匐在地：“老臣…謝陛下隆恩…老臣…告退…”聲音嘶啞，充滿了無儘的悔恨和蒼涼。在兩名內侍的“攙扶”下，他踉蹌著退出了太極殿，背影佝僂而淒涼。
看著蕭瑀狼狽離去，李世民的目光再次掃過群臣，語氣斬釘截鐵：“立後之事，休得再提！朕與皇後情深義重，屍骨未寒，豈忍另立新後？此非人君所為！更非人夫所為！再有妄議者，視同擾亂朝綱，嚴懲不貸！”
皇帝的態度如此鮮明而強硬，加上太子方才淩厲的手段，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王珪等提議立後的大臣紛紛低頭，不敢再言。一場由所謂“祥瑞”引發的立後風波，被李承乾一記精準的“點穴”和李世民強硬的表態，暫時壓了下去。
然而，李承乾心中並無絲毫輕鬆。他清晰地看到，在那些低垂的頭顱下，隱藏著多少不甘和算計。立後風波雖暫息，但暗流已然湧動。那些覬覦後位、企圖通過後宮影響朝局的勢力，絕不會就此罷休。更大的風波，恐怕還在後麵。他暗自握緊了拳，眼神銳利如鷹。
立後風波在朝堂上被強行壓下，但餘波卻不可避免地蕩漾到了後宮深處。陰妃所居的承香殿內，氣氛壓抑。
齊王李佑，這位身材高大、眉眼間帶著一股桀驁戾氣的年輕皇子，正焦躁地在殿內踱步，英俊的臉上滿是憤懣和不平。
“憑什麼？母妃！”李佑猛地停下腳步，對著端坐榻上、靜靜品茶的陰妃低吼道，“憑什麼韋氏、楊氏那幾個都被提了名，獨獨漏了母妃您？論資曆，您是父皇潛邸時的老人！論出身，您也是前朝貴胄之後！論子嗣，兒臣哪點比李慎、李福他們差？！那些朝臣是瞎了眼嗎？還是看我們母子好欺負？！”
他越說越氣，一拳砸在旁邊的紫檀木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定是韋家、楊家那些人在背後使了絆子！還有李承乾！肯定是他從中作梗！他怕母妃您當上皇後，怕我…”
“佑兒！”陰妃放下茶盞，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打斷了李佑的咆哮。
陰妃年過四旬，保養得宜，容貌依舊美豔，隻是眉眼間沉澱著深宮歲月磨礪出的精明與冷靜。她穿著素雅的宮裝，發髻間隻簪著幾支簡單的玉簪，與韋貴妃的華貴、楊妃的溫婉都不同，自有一股內斂的鋒芒。
“坐下。”陰妃指了指旁邊的繡墩，語氣平淡，“如此沉不住氣，像什麼樣子？”
李佑被母親的氣勢所懾，雖心有不甘，還是悻悻地坐了下來，胸膛依舊起伏不定。
陰妃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和無奈。這個兒子，勇武有餘，心機城府卻差得太遠，脾氣更是急躁易怒，像一點就著的炮仗。她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冷靜，如同在分析一場與己無關的棋局：
“爭？爭什麼？後位？”陰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帶著嘲諷的弧度，“佑兒，你太天真了。那後位，豈是爭就能爭來的？它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更是太子殿下嚴防死守的禁臠！”
“陛下對先皇後之情，深如淵海。立後？在這個時候提立後，本身就是往陛下心口上捅刀子！是自尋死路！”陰妃的目光銳利如刀，“你隻看到蕭瑀被當眾扒皮、狼狽致仕，可曾想過陛下心中是何等震怒？他今日能容得下韋氏、楊氏的名字被提起，不是看重她們，而是…還沒到動她們的時候！至於為娘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陛下心中，恐怕從未真正考慮過我。我若此時跳出去爭，隻會讓陛下覺得我不知進退，不識大體，甚至…心懷叵測！隻會惹來陛下的厭棄，甚至太子的忌憚！你忘了李泰的下場了嗎？忘了侯君集是怎麼死的了嗎？”
提到李泰和侯君集，李佑臉色變了變，那股戾氣稍稍收斂，但依舊不服：“那我們就這麼算了？任由她們…”
“不算了又如何？”陰妃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卻更顯清醒，“不爭，便是爭。陛下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是安靜！是平穩！是無人再敢在他傷口上撒鹽！我們母子，安安分分，不爭不搶，甚至表現得對那後位避之唯恐不及，反而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份‘懂事’、‘忠心’的印象。這才是長久之道，也是保全你我母子地位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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