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家
王權守拙看著眼前的東方孤月,嘴角微微上揚,“老朋友,你似乎很詫異啊。”
“是很詫異,我知道你會讓那小子胡來,沒想到居然會放縱到這種程度。”
“那老頭是你的親叔叔吧?就這麼…看著小清寒給他殺了?”
“既然自己動不了手,讓人幫忙代勞不也是好事嗎?他做的事夠他死多少回的了,因為我,他才活到現在,已經足夠了。”
“嗬嗬…你果然是老了啊,就這麼怕麻煩嗎?”
“哈哈哈哈——難道你就不怕嗎?都這個年紀了,能讓我們在乎的,無非不就是那點臉麵,和小輩的未來嗎?”
“我是這樣的,你又不是,你更在乎整個人族的未來,你比我偉大。”
“偉大嗎?我還以為我很自私呢。我隻不過是害怕我所努力的一切,在不久的未來毀於一旦…”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要擺他一道呢?”
“人啊…總得做錯一些事,才能知道後悔。”
“你就不怕將這一切毀於一旦的會是他?”
“就是因為這,才更要如此。”
……………
牧府
床榻上鋪著的錦緞,不知何時濺上了幾點暗紅,像落在雪地裡的梅花。
牧清寒坐在床沿,背脊挺得筆直,雙手懸在膝前,五指微微蜷縮。
仿佛還能感受到…粘稠的血珠從指縫滑落的觸感。
血…好多…血…
他盯著自己的掌心,那裡很乾淨,隻有一層薄汗。
可在他眼中,血液正順著手腕往下淌,浸濕了衣料,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血…擦不乾淨…
日光透過窗欞,落在倚在牆角的長劍上,銀亮的劍身泛著冷光。
牧清寒的眼神空洞得嚇人。
瞳孔裡沒有映出陽光,也沒有映出房間裡的景象,隻有一片混沌的紅。
猩紅…
後背的傷口忽然傳來一陣刺痛,那道傷不深,卻割得他心口發緊。
唯一讓他受傷的,是個不過七八歲的孩子。
昨夜…
那時他剛一劍削斷那年輕道士的脖頸,溫熱的血濺了他半邊臉頰。
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隻覺得又是一個該殺的蛆蟲。
長時間的殺戮早已讓他的神經變得麻木,劍起劍落間,腦海裡盤旋的隻有一個字——“殺”!
直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從內室衝出來。
男孩撲在無頭的屍體上,瘦小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汙往下淌,在蒼白的小臉上衝出兩道痕跡。
他不顧屍體上還在流淌的鮮血,死死抱著那具逐漸冰冷的身體。
“你個惡魔!為什麼?!”
男孩的聲音嘶啞,“為什麼你要殺我爸爸?!”
“你知不知道!他經常跟我說,我們人族出了個麒麟。”
“他說有你在,我們人族這一代必然大興,說我們要有好日子了。”
“這就是你給我們帶來的好日子嗎?!”
牧清寒僵在原地,握著劍的手第一次出現了鬆動。
他微微側身,看著男孩沾滿血汙的臉,看著那雙原本該盛滿童真,此刻卻燃著滔天恨意的眼睛。
“……”
“他是惡…”
“放屁!”
男孩忽然抓起父親掉在地上的劍,那把劍對他來說太長太重,他隻能雙手握著,劍尖顫抖著指向牧清寒,稚嫩的聲音裡滿是絕望。
“父親掙得錢,一直都買小米做成粥送給那些乞丐,父親一直在做好事。”
“他說好人有好報,這就是他的報應嗎!”
“!!!”
那一刻,牧清寒眼中的猩紅驟然褪去,隻剩下一片刺骨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