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陝西北方之路,煤多而柴貴,天寒地燥,正可大力推行此物;而荊湖、川蜀、嶺南等地,木柴豐饒,氣候濕熱,對此物需求本就不急迫,則可暫緩施行,
或僅於少量官衙試用。甚至於軍中,北邊戍軍宜配此爐,南方駐軍則仍可以柴灶為主。萬不可追求急切,強求一律,反生擾攘,因地製宜,方為治國理政之道。”
帝座上的趙頊,靜靜聆聽完麾下重臣這場從弊端到風險、從破局到執行的深入辯論,臉上最終露出了欣慰而決斷的神色。殿內一時沉寂,隻餘爐火劈啪與殿外灶鍋愈發沸騰的“咕嘟”聲,那燉肉的濃香已濃鬱到令人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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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大善!”趙頊緩緩起身,黃色龍袍在幽藍爐火的映照下,顯得深沉而充滿力量。
“皇後躬親試用,明察其三弊;韓相公深謀遠慮,警示其大險;然曾相公、文相公更高一籌,於危局中覓得‘專攻軍用’之活棋!章惇、呂惠卿、蘇頌、馮京諸卿,繼而完善其法,補全其策!諸卿今日所論,層層遞進,老成謀國,深得朕心!”
他目光掃過群臣,語氣由決斷轉為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既已定策,便依此方略:暫不擾民,專注強軍,以北促南,以點破麵!著樞密院、三司、工部,即刻會同軍器監、曹家,製定河北、陝西諸路邊軍及禁軍專用之煤爐、煤餅‘軍需法式’,嚴控質量,專供軍用!
韓琦、曾公亮二卿總攬協調,文彥博督辦軍中推行事宜。務求今冬之內,便要讓京城禁軍將士,受此新暖之恩澤!”
“臣等遵旨!陛下聖明!”群臣肅然躬身領命,一場可能引發朝野震蕩的變革,終於找到了穩妥的起點,所有人都暗自鬆了口氣,殿內緊繃的氣氛稍稍緩解。
正在此時,向皇後莞爾一笑,鳳目流轉,聲音溫婉地打破了這短暫的肅靜:
“陛下,正事既已議定,諸相公們費心勞神半日,想必也饑了。殿外五口大灶,燉肉蒸餅,香氣襲人已久,豈可白白烹煮?豈非辜負了這新灶初火之功?”
她側首對趙頊輕聲道,卻又讓周圍臣子都能聽見:“官家,不如便在此處,以此新爐新灶所出之食,犒賞一番諸卿?也正好讓諸位相公,親口品品這‘軍國利器’之火候,究竟如何。”
趙頊聞言,朗聲一笑:“皇後所言極是!是朕疏忽了。李憲!”
“奴婢在!”
“即刻將殿外灶上所燉之肉、所蒸之餅,並禦膳房備下的幾樣小菜,悉數呈上!朕與皇後,今日便在此垂拱殿,與眾卿共進午膳!”
“遵旨!”
皇帝命令一下,氣氛頓時活絡起來。內侍們迅速抬來一張張紫檀木小幾,置於每位大臣麵前。
旋即,宮人們魚貫而入,將大碗酥爛噴香的燉羊肉、一盤盤暄軟雪白的蒸餅、幾樣精致清爽的時蔬小菜,以及溫好的禦酒,井然有序地布於案上。肉香、麵香、酒香瞬間充盈殿宇,與蜂窩煤爐散發的乾暖氣息混合在一起,竟生出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人間煙火味。
韓琦看著案上肉食,不由又想起方才所言樵夫生計,搖頭輕歎,卻也不再多言,執箸嘗了一口,緩緩點頭:“嗯,火候確是透爛,非慢火不能為。”
歐陽修吃得甚是暢快,笑道:“稚圭兄,且安心享用。能省下砍柴運柴之力,充實邊備,將士們能吃上這般熱飯熱食,亦是功德。”
曾公亮細嚼慢咽,心中默算著這一餐若推廣至全軍能省多少,口中道:“滋味甚好,關鍵是火力穩定,易於掌控,於軍旅炊事大有益處。”
章惇吃得最快,風卷殘雲,一邊吃一邊仍不忘對呂惠卿道:“可見統一法式之要緊!若各處爐灶火候皆能如此,則軍糧製備效率必大增!”
呂惠卿含笑應著,舉止斯文,心中已在盤算“煤引”章程該如何與軍需采購銜接。
蘇頌對食物本身興趣不大,反倒對盛肉的陶碗受熱均勻與否多看了幾眼。
馮京則笑著向帝後方向舉杯:“陛下,娘娘,此宴彆開生麵,臣等有幸,既議國事,亦嘗新炊,更感陛下體恤臣下之心。”
趙頊與向皇後亦含笑進了一些飲食。向皇後尤其細心,吩咐宮人為幾位年邁的老臣多添了些軟爛的肉食。
在這一片難得的、略顯輕鬆的進食氛圍中,剛才定下的軍國大策,仿佛也隨著這溫暖的食物一同沉澱下來,變得更為具體和真切。
透過眼前的飯食,所有人都更直觀地理解了那藍色火焰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不僅是溫暖和節省,更是效率、穩定與一種潛在的、足以改變後勤與邊備格局的力量。
宴畢,眾臣謝恩告退。走出垂拱殿,深秋的寒氣再度襲來,卻讓人精神一振。回首望去,殿內那十二星藍焰仿佛仍在安靜燃燒,而殿外那五口大灶的餘燼雖已漸冷,但其烹出的食物所帶來的暖意與啟示,已深深烙入每位重臣心中。
以軍為先,以北為要,步步為營——這簇由帝後親手點燃、經群臣精心謀劃的“戰略之火”,終於穿透了重重迷霧與險阻,找到了它的方向,即將向著北方遼闊而寒冷的疆域,穩定而有力地蔓延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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